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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黄克孙先生
郝柏林
2016年9月1日美籍华裔物理学家黄克孙先生逝世,享年88岁。黄先生出生于广西南宁,少年时曾在菲律滨生活。1953年在麻省理工学院获得博士学位,后来在那里长期执教。同杨振宁、李政道在刚盘玻色系统方面的解析研究是他早期成名工作之一。有些苏联物理学家把两位K. Huang(黄昆和黄克孙)混为一人,我曾经向他们做过解释。黄先生是敢于把二维伊辛模型的Onsager严格解写进统计物理教科书的第一人,当然,那里面有他自己的贡献和诠释。由于对三维伊辛模型的兴趣,我很早就学习过黄先生的这部名著。黄先生后来告诉我,他在麻省理工学院讲授统计物理时,班上曾经有一位学生姓伊辛,原来是那位老伊辛的儿子。
1973年初黄克孙先生来北京访问。我陪同他在颐和园游览。冰冻湖面上飘洒着小雪,我们不约而同地背诵起“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那时我和于渌正在钻研Kenneth Wilson把重正化群引入相变和临界现象理论的两篇最早论文,想同黄先生有所讨论。黄先生说他自己没有做这方面的事,但是知道Wilson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所做过系列报告,可以请Wilson把材料寄给我们。不久收到Wilson寄来的预印本,就是后来发表在Physics Reports上的同Kogut联名的综述。这对于我们明白RG的实质很有帮助。我们送到《物理学报》的论文,自然感谢了黄克孙和威尔孙两位。不过,学报的编辑要了解这些外国人的阶级立场和政治态度,我和于渌决定删去了全部感谢文字。一直到2014年黄克孙等几位学者主编《威尔逊纪念文集》时,我才有机会讲述了这段往事。
1978年6月中国科学院成立理论物理研究所。1980年4月美国圣巴巴拉理论物理研究所邀请我所派人参加他们的成立庆典。由何祚庥、戴元本、郭汉英、朱希泉和我组成的五人小组,在庆典后顺便访问美国东海岸。在波士顿时黄克孙先生邀请我们到家中晚宴。何祚庥在书架上抽出一本小册子,原来是黄先生翻译成中文古诗体的波斯大诗人奥马珈音(Omar Khayyam, 1048--1122)的《鲁拜集》。黄先生写的序言里提到郭沫若最早翻译过此集,不过用红色铅字在行间加盖了一个“匪”字,补成“郭匪沫若”。何祚庥喊,“小郭匪快过来看”。原来此书在台湾印刷,非如此当局不容出版。黄克孙先生送给我们人手一本《鲁拜集》。后来我给香港《二十一世纪》(转载于上海《科学》杂志)写关于混沌的科普文章时,还从黄译《鲁拜集》里引用过“冥冥有手写天书,彩笔无情挥不已;流尽人间泪几千,不能洗去半行字。”代表历史前定,人类无能为力的观点。
黄克孙先生从麻省理工学院退休之后,兴趣转向理论生物问题。他更多关心RNA序列的二级结构和折叠,同我的交集较小。他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高等研究所访问,也曾到过北京,我们偶通消息或见面。2013年黄克孙先生寄送了新诗集《梦雨录》,其中至少有一篇折射了黄先生的父辈在中国革命和抗日战争时期的经历与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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