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多个版本的高中语文教材，都选有《红楼梦》中的著名章节《宝玉挨打》作课文，其中有这样一段文字：

那贾政喘吁吁直挺挺坐在椅子上，满面泪痕，一叠声“拿宝玉!拿大棍!拿索子捆上！把各门都关上!人传信往里头去，立刻打死!”

这段话一般教学不太注意，表面看上去也真是没什么好讲的。实则不然。

这段描写真是生动！

尤其那三个“拿”。

三个“拿”，以“拿宝玉”最为生动。

拿者，本义为用手握住或抓取。


宝玉是人，怎么能被“拿”？但你换成其他动词看看，你换成“带宝玉！”“叫宝玉！”或“抓宝玉”，等等，都没有“拿”字好。而贾政这里喊的“拿宝玉！”之“拿”，是强取、捕捉、拿获、捉拿之义。只一个“拿”字，最见贾政心头之恨。也仅一个“拿”字，就知宝玉此次在劫难逃。

“拿宝玉!拿大棍!”这两个“拿”字短句，中间也不宜再加任何一个字。要不你试试，改成：“拿宝玉来！拿根大棍来!”原句三个字一句，短小急促，表明贾政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一点时间也不想耽误，只是急于迅速重惩宝玉。

再者，“拿宝玉！拿大棍！拿索子捆上！把各门都关上!……立刻打死!”这三个“拿”字句，其顺序也不能颠倒。不信，你改成：“拿大棍！拿宝玉！拿索子捆上！把各门都关上!……立刻打死!”或：“拿宝玉！拿索子捆上！拿大棍！把各门都关上!……立刻打死!”都不如原文传神。

“拿宝玉!”一个“拿”字，境界全出。仅仅看这个“拿”，就知道曹雪芹的语言功力超一流。把“拿宝玉”这个“拿”讲清楚了，汉语表情达意独有的魅力、贾政的心理与形象、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等等 ，都可悟透。

这样欣赏，才叫文学语言欣赏；这样教语文，才叫有语文味。

（2015-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