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朋友（随笔）

程少堂

2007年3月29日——30日，策划了许久的深圳市中学语文名师论坛终于在惠州海滨温泉举行。参加会议的老师人数之多（85人），发言的水平之高，效果之好，大大超出我的预料。

深圳市中学语文界有十几位在职的特级教师，学科带头人和骨干教师更有几十位，但是，他们之间大部分人并不相识，语文老师们也不认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就是十几位特级教师，也从来没有在一起聚过，因此特级教师之间互相认识的人很少。为加强和增进中学语文名师之间的沟通与交流，两年前我就策划举行名师论坛活动，而且多次列入深圳市中学语文学科教研工作计划。后来，为了等援港的3位教师回来，拖了一年；他们回来后，我又想等广东省第7批特级教师名单公布。为什么要等广东省第7批特级教师名单公布呢？因为我市中学语文教师中在职的特级教师都是从外地调入的，在职同时又是本土的中学语文特级教师还没有，而这次终于有2名本土的中学语文教师评上了特级教师，这是近10年来我市中学语文教师首次评上特级教师。作为为一线教师服务的教研员，我很看重这件事，于是待广东省第7批特级教师名单一公布，我就见缝插针搞了本次活动。

本次活动虽然主要是联谊性质的，不是一次纯粹的学术活动，但其意义并不比一次纯粹的学术活动小。

举行这样的活动是吃力不讨好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这里我只讲两点。首先，领导并没有要求开展这样的活动。深圳市教育局没有哪位领导或那份文件要求举行这样的活动。按照惯例，凡是领导没有要求做的可以不做。领导没有要求做的，做好了没有人表扬，做得不好就要挨批评。再说其他学科也没有举行过这种名师专题活动。就是3月29日上午9：30左右，当全市中学语文名师都在东门老教育局大楼一楼大厅济济一堂谈笑风生等待出发之时，领导还通知要我不去惠州而去校对刚送来的2007年中考语文科考纲。其次，是怕出安全事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干事就肯定不会出安全事故。

因此，这是我第一次策划这种性质的活动，尽管比较成功，但也是最后一次。

在我手上，不会再举行这样的活动了。

活动效果尽管得到参加会议的老师们一致认可，我自己也比较满意，但是我累。30日下午，马不停蹄地回到办公室交2007年深圳市中考语文科考纲校对稿，晚上回去人累的不行，心情也有点灰。

好在我有一个好去处，就是书房。伟大的阿根廷诗人赫尔博斯说过一句名言：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而对于我，书房就是我的天堂。每当累得很，或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进书房，就像进了精神桑拿房，感觉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情，都清爽起来。我洗干净双手，走进书房，从书架上顺手取出一本《魔鬼辞典》（美国安布罗斯•比尔斯著，莫雅平翻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4月版）翻看起来。

在西方文学界，有那么一个幽默怪客，他百年前屡遭骂名，百年后却被尊为大师——他就是“苦涩的比尔斯”，美国“审丑大师”。给他带来如此命运的，就是他这本惊世骇俗的另类幽默经典。

安布罗斯.G .比尔斯(Ambrose Gwinett Bierce , 1842.6.24-1914？)，美国著名作家、记者，以标新立异、风格怪诞、愤世嫉俗著称。他在生时饱遭骂名，如“苦涩的比尔斯”、“三藩市最邪恶的人”、“没有情感、没有心的厌人者”等，但如今他却已被尊为最深刻、最有代表性的美国作家之一。 在《魔鬼辞典》中，比尔斯以词典的形式为世间万物正名定义，既剖析了人性方方面面的弱点，又对人类文明进行了辛辣而幽默的嘲讽。

以下是我一边看《魔鬼辞典》，一边摘抄下来的词条。　　

1.忍耐（longanimity）：在报复的条件成熟之前对欺辱逆来顺受。

2.疯狂（mad）：与众不同就是疯狂。

3.超过（outdo）：超过别人意味着多一个仇人。

4.变态（abnormal）：不循规蹈矩就是变态。就思想和行为而言，与众不同，不受他人左右便是变态，变态则意味着被人嫉恨。

5.道歉（apologize）：为将来再次冒犯打下伏笔。

6.喝彩（applause）：陈词滥调的回声。

7.诽谤（asperse）：满怀恶意地把自己想做却没机会做的种种恶行加于他人之身。

8.背后中伤（backbite）：在别人看不到你时，从你的角度对他说三道四。

9.妒忌（envy）:：一种最无能的竞争。

10.新娘（bride）：一个把美好前程抛到身后的女人。

11.野兽（brute）：参见“丈夫”一词。

12.灾难（calamity）：这东西最能准确无误地提醒我们：我们此生的事情不是由我们自己能安排得了的。灾难有两种类型：一种是我们自己的倒霉，另一种是别人的走运。

13.幼年（childhood）：这是人生的一个阶段，介于婴儿的无知与青年的愚蠢之间，离中年的罪孽两步距离，离老年的悔恨五步之遥。

14.舒适（comfort）：一想到邻居坐卧不安就无比兴奋的心情。

15.赞扬（commendation）：对别人的成就称赞，这种成就可以和我们的相似，但不能和我们的匹敌。

16.祝贺（congratulation）：一种有礼貌的嫉妒。

17.慰籍（consolation）：得知某个更好的人比你更不幸，于是你感到慰籍。

18.协商（consult）：征求别人的意见，其实自己早已做决定。

19.轻蔑（contempt）：这是谨慎的人在对过于强大，没法与之对抗的敌人时表现出的一种情感。

20.这对谁有利（Cui Bono）：这一拉丁语意思是：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21.奸诈（cunning）：这是一种能力，它把懦弱的动物或人与强悍的动物或人区分开来，拥有这种能力的人能得到无限的精神满足，同时也必然遭受巨大的肉体痛苦。

22.勇敢（daring）：男人处在安全中时表现的最显著的品德之一。

23.堕落（degradation）：社会与道德进步的阶段之一，指由不问世事，变成官场声名显赫之士。

24.日记（diary）：一种按日写成的生活记录，不过它记载的是写日记者自己叙述的不会脸红的那一部分生活。

25.讨论（discussing）：一种进一步证实别人的错误的方法。

26.苦恼（distress）：面对朋友的幸运而产生的一种疾病。

27.食指（forefinger）：通常用来指出两个恶棍的手指。（堂按：意指用食指指骂别人是恶棍的人自己也是恶棍。）

28.众叛亲离（friendless）：没有好处给别人，就会面临众叛亲离的局面，时运不济，一贫如洗，或者溺于良知，爱讲真话，也会遭到同样的恶果。

29.友谊（friendship）：这是一艘船，在风平浪静时可以载两个人，在波浪滔天的时候只能由一人乘坐。

30.幸福（happiness）：想到另一个人的悲情遭遇就涌现于心的一种愉快感。

31.怨恨（hated）：在人家比自己强时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一种情感。

32.卓越（illustrious）：正好做靶子让怨恨、嫉妒和蜚语的箭镞穿射。

33.不偏袒的（impartial）：由于看不出对自己有任何好处，因此对发生争执的两方或相对立的两种观点采取中立态度，对任何一方都不给予支持。

34.粗鲁的（low-bred）：饲养大的，而不是教育出来的。

35.作恶者（malefactor）：这是人类进步的主要因素。

36.著名（famous）：悲惨得引人注目。

37.忠诚（fidelity）：即将被背叛人的特有的一种美德。

38.吝啬的（close-fisted）：过分地渴望占有很多有功之人想得到的东西。

39.低三下四（abasement）;这是人们在财富或权势面前惯于表现的一种体面的心态。雇员对老板说话时尤其容易表现出这种心态。

40.缺席（absent）: “缺席”意味着特别容易被别人诋毁、中伤。缺席者除蒙受冤枉别无希望，他常会被别人取代，失去他分内的东西。

41.绝对的（absolute）:自主的，不负责任的。在绝对的君主制下，君主可以随心所欲，只要刺客们高兴就行。时至今日，世界现存的绝对君主制不多了，大多数绝对君主制已被有限制的君主制取代，在这种有限君主制下，君王为恶（当然也为善）的威力已被大大地削弱；还有些绝对君主制则变成了共和制，共和制是靠侥幸来治理国家的。

42.成就（achievement）:努力的终结和厌倦的开始。

43.老年（age）:在人生的这个阶段，我们清算那些自己仍然十分珍视的恶行，其方法是诅咒那些我们不再有胆量去干的坏事。

44.雄心（ambition）:一种渴望活着被敌人诋毁、死后为友人讥笑的强烈欲望。

45.灾难（calamity）: 这东西最能准确无误地提醒我们：我们此生的事情不是我们自己能安排得了的。灾难有两种类型：一种是我们自己的倒霉，另一种是别人的走运。

46.大炮（cannon）: 一种用来校正国家边界的仪器。

47.崇拜（adore）:满怀企求地敬慕.

48.拥护者（adherent）：尚未得到想要的全部东西的追随者。

49.变节者（apostate）：这是一种水蛭，它好不容易穿透一只乌龟的壳，结果发现乌龟早已死去，于是它权衡利弊，决定去依附另一只活着的乌龟。

50．交友（be friend）：结识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正像有读者所言：这斯胡说八道得真有意思啊！也许，《魔鬼辞典》不是魔鬼写的 ,也不是写给魔鬼的 , 而是 , 词典里的解释会让人觉得正确——在赞同的同时, 承认了自己有魔鬼的一面 ! 在这里，文明的光泽剥落了，人生的癞疤露馅了……真所谓“一针见脓”！

忽然间，我想看《魔鬼辞典》中有没有“朋友”的词条，反复翻看该书目录，结果找了几遍，都没有找到。正当我失望之际，发现书后附有本书译者莫雅平先生戏作的《新魔鬼词典（节选）》，其中有“朋友”词条。莫雅平是这样写的：

朋友：一种看不见你的缺点或者轻易原谅你的缺点的人。在这种意义上，你的朋友可能是你最大的敌人。

读到此，默然一笑，觉得莫雅平究竟是中国学者，比《魔鬼辞典》的作者安布罗斯•比尔斯厚道，但是没有后者深刻尖锐。于是模仿后者的风格，我也来续几个“朋友”的词条：

1．所谓朋友：就是你有所成就，他认为是因为有他的某种帮助你才成功的人。

2．所谓朋友：就是他认为你没有帮过他，而他帮过你的人。

3．所谓朋友：就是他认为你没有给过他好处，而他给过你好处的人。

4．所谓朋友：参看《魔鬼辞典》中的“拥护者”，也就是尚未得到想要的全部东西的追随者。

5．所谓朋友：参看《魔鬼辞典》中的“崇拜”，也就是:满怀企求地敬慕者。

6．所谓朋友：参看《魔鬼辞典》中“交友”之“友”，也就是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忘恩负义之人。

7．所谓朋友：就是随时可以背叛你的人。

8．所谓朋友：就是一旦他觉得翅膀硬了,随时可以和你翻脸的人。

9．所谓朋友：就是在他的目的没有达到之前对你很好的人。

10．所谓朋友：就是最值得你警惕之人。

翻看《魔鬼辞典》，记了一点读书笔记，做了几句游戏仿句练习，心绪稍觉舒坦。走上阳台，放眼望去，万家灯火闪烁，一盏灭了，无数盏亮起来。

(写于2007年3月30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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