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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钟健诗选集》序
杨钟健先生无疑是近代我国科学界最著名的才子之一,这突出地表现在他丰硕的著述上。他生前发表的学术论文近500篇,还出版了20余部学术专著以及一些科普文集,是近代我国自然科学界著述最多的少数几个学者之一。他的语言能力出类拔萃,中文就不用说了,他还能够熟练地运用英文、德文发表复杂的科学论著。可能很多人没有注意到的是,杨先生还是一位产量惊人的诗人,他一生写下了2000多首诗歌,并且不仅写旧体诗,还写新诗。实际上,杨先生从少年时代开始就对诗歌有浓厚的兴趣,很早就在刊物上发表了新诗。
“诗言志,歌永言”,杨钟健先生忠实地践行了诗歌的要义,诗歌也伴随着他的一生。这些珍贵的作品记录下了他生活的年代岁月,记录下了他的喜怒哀乐,记录下了他对所见所闻的思考。直到今天,我们仍然能从这些诗歌中感受到杨先生所经历的场景,体会到他内心深处的情感。
作为一位地质学家,尤其是古生物学家,杨钟健先生的脚步遍及世界各地和祖国的山山水水,就像现在常说的“诗和远方”,这恰恰是他人生的真实写照。他描绘美丽的自然界、沧桑的人世间、野外考察中的奇闻异事、科学探索里的跌宕起伏,用他敏锐的观察力和朴素的叙述性,在诗歌的音韵美中一一呈现在我们眼前。就看他写的《衡阳道中》,完全是唐宋的气韵和格调:“江南初夏五月天,仆仆行役忘烽烟。杜鹃送歌客梦远,农夫插秧稼穑难。远山半露晴复雨,溪流百折去又还。行行不尽前途路,明日又是一重山。”我们有如此幸运能够读到这些诗作,全赖于杨先生多年来的用心观察和笔耕不止,其实他并没有要为写作而写作,完全是有感而发。
秉持杨钟健先生对社会的关心和忧国忧民的情怀,他在解放前的诗歌中无数次为劳苦大众的遭遇呐喊:“我要是可以支配自然,能够发生人工的地震,一定把万恶的军阀、恶浊的棍徒,陷落在这无情的地窖中,无奈何陷落只是苦百姓的生命、财产”。即使在上个世纪20年代身处遥远的欧洲,他也不忘风雨飘摇中的祖国,写下了“国威哀不扬,舌亦失自由。到处遭白眼,泪向天涯流”,但“国事嗟如此,忍作袖手观?此生无所补,空为一青年”。一位刻苦学习的年轻人,愿将来报效祖国、振兴中华的形象跃然纸上。
但积贫积弱的旧中国在杨钟健先生归国后更加令他失望,反动统治变本加厉,日寇侵略内忧外患。“天生我辈必有用,忍看神州半沉沦。指锥虽愧雕虫技,救亡亦存报效心”,从杨先生的诗句中可以看出他科技救国的决心和毅力。所以他无论在北平城下的紧张岁月里,还是在南迁路上的颠沛流离中,研究工作都丝毫没有放松,并时时用诗歌刻画他在探索历程中的点点滴滴。
新中国的成立使杨钟健先生如沐春风,憧憬着科学事业的美好前景,“万物更新意,人心喜慰狂”,兴奋的心情在他的诗句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带领队伍在祖国的广阔大地上开展轰轰烈烈的考察、发掘和研究,并且培养了大量古脊椎动物学的青年人才。他的诗歌中不仅有野外工作的生动描绘,“龙飞凤舞当年雄,骨变为石土变红。埋地知有千万载,今朝掘君喜相逢”;还热情地赞颂了社会主义中国的新生活和新气象,“自然征服有何难,指日旱田变水田。不是光明社会路,农民吐气永无年”。
我并未见过杨钟健先生,但看过他的许多照片,仿佛音容宛在,依然是古脊椎所大家庭中熟悉的一员。不过,我的印象是杨先生在照片中都非常严肃,从青年到老年似乎一直不苟言笑。其实,杨先生是一个情真意切的人,比如他在悼念父亲的诗中写道:“河声呜咽,山色渺茫,亲爱的父亲呵!谁能息止儿的悲伤。”杨先生也不乏幽默感,当他研究完马门溪龙的模式种建设马门溪龙后赋长诗一首,开篇就让人忍俊不禁:“头小颈长身躯大,尾巴长的更可怕。身长约有十三米,体重更是不成话。”从杨先生丰富的诗作中,我们能更加深刻地了解一个伟人有血有肉的一生。
杨钟健先生对工作近乎狂热的态度也贯穿在他的诗歌中,直到步入暮年,他一样壮心不已:“年近八旬心尚丹,欲和同辈努登攀。应知世上无难事,记骨而今仍依然。” 他的一生都在辛勤的忙碌中,我们读到的这些诗歌,绝大多数就是他在每日的工作之余,用很少的一点时间,将当天的所见所闻、所历所感挥毫而作。就从这一点我们也可以了解到,杨先生确实是天马行空的才子,他仅当作生活调剂的歌赋,也诗意如涌泉喷流而出;更不用说他呕心沥血的学术著作的撰写了,那更是胸中满成竹,下笔如有神。
景仰崇敬杨钟健先生,调寄《沁园春》表达我的深切怀念之情,以为这篇序文的结尾:
沁园春
怀念杨钟健院士
家近华山,地杰人灵,少幼俊才。
入京师苦读,忧民愤懑;欧洲远历,去国悲哀。
六载回归,五车学富,华北搜寻筑舞台。
侵倭寇,奈南迁辗转,难守书斋。
中年怒放情怀,领化石科研大局开。
掘恐龙无数,疆滇鲁蜀;古牙海量,晋陕江淮。
门类源流,岩层堆积,谋划全方梯队排。
先生逝,有等身著作,泽被将来。
邓涛
于2019年6月1日,杨老122周年诞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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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3 0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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