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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清华结缘还是在原单位,航天部061基地,毕业后从事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在红旗2号制导雷达车上,加装频率捷变抗干扰系统,清华电子系是牵头单位,负责人叫茅于海。他出生于科学世家,是著名桥梁学家茅以升的侄子,工程机械学家茅以新的公子。在那个特殊年代,因为有海外关系,而无法参加保密项目,只好自己钻研业务,埋头查阅国内外资料,写作的《频率捷变雷达》专著,随即成为我国无线通信抗干扰方面的经典。而带领团队研制的样机,获得过1984年国家技术发明一等奖。
其它老师,彭应宁、山秀明、刘宝琴等,过去也只在教科书里见过,现在竟一个个走了出来,成为项目的合作者。那一年,是1984,清华电子系迁回北京不久,所以从他们的言谈里,就经常能听到绵阳,听到曾经的清华分校。是他们这一代人,用了10多年时间,到龙门山里抬青石,去涪江岸边运河沙,在青义坝上开砖窑。把绵阳北郊,一块1000亩左右的坡地,建成了建筑面积达30万平方米,有较为完善的教学、科研、实习设施,配套完整的生活、医疗、教育环境的清华大学绵阳分校。
而我当时,对绵阳并不熟悉,只知道在遥远故乡的省份,有一个管辖19个县市的绵阳地区,聚集了不少三线企业。直到15年后,长虹在国内风生水起,绵阳变得越来越有名气,我才决定去那里工作,经别人介绍,竟然就到了这里。西南工学院,是清华大学绵阳分校迁回北京后,从石棉县大山里迁出的建材学院,和清华留在绵阳的校舍校友合为一体。记得当时,我还打电话去咨询薛保兴老师,他当时是清华产业公司副总裁,管着同方、紫光和清华出版社等著名企业,但一说起绵阳来,依然是滔滔不绝。
没过多久,西工院要改名西科大,还新增了电子信息工程专业。作为新进的专业教师,我过去做过不少科研项目,却对教学过程完全陌生。学校派我去进修,到清华电子系,大约一年时间,听了近10门课,获得20个学分。作为一所著名的大学,清华给人的印象是深刻的。不论是悠久的办学历史,还是在国内高校的重要地位。不论是教学秩序、科研氛围,还是文化活动、校园风景等,时时刻刻都在带给我新奇。而电子系上下仍弥散的分校情节,最是让人感动。
第一次秋游,是去位于门头沟的阳台山景区,我被安排坐在前排,身边是德高望重的两位先生,吴佑寿和周炳琨。吴院士可以说是中国数字通信的奠基人,长期担任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主任,国内只要是学无线电的,就没有不知道他的。周院士是光电子学家,记得我儿子小时候,给他买过一套《和科学家爷爷谈科学》,其中激光分册,就是周炳琨爷爷写的。而这次陪了他们一路,在大觉寺仰望千年银杏,登妙峰山放眼满山红叶,我们一路说的,都是有情有义的绵阳故事。
霍燕燕老师是绵阳人,她和她丈夫胡思正教授,几乎每周都带水果去宿舍看我,还送给我胡老师家乡的大红袍茶叶,让我在那个北方的漫长冬季,一直感受着南方的山清水秀。而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霍老师骑车摔成骨折。是我和同学们送她去积水潭医院,一直守到深夜做完手术,再送她回位于西南门附近的教工宿舍,一起抬她上楼,这让我们后来很长时间都有联系。而如今,胡老师已经去世多年,霍老师也重病缠身,回想逝去的一段时光,伤感之情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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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老校区随手拍了一组照片,发到朋友圈居然收到好多回帖。除了早期毕业的我的那些学生,在感叹“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外。就是清华的老先生们,给我发来的一个个询问。“那栋亮着灯光的三层小楼,是分校留下的教师宿舍吧?”。“银杏树下那一条蜿蜒的石阶,是老图书馆上到后山的路吗?”。周祖成教授,更是一口气回了好几百字。把当初怎么送孩子到托儿所?怎么在露天剧场看《红灯记》?李玉和不到1米6,李铁梅到有1米7。讲解地绘声绘色,描述得清清楚楚。
我选修过周老师的《FPGA与数字电路设计》,每周一次,被安排在周四晚上。150人的教室,每次都能来200多人,把文南楼一个旧经管报告厅,挤的满满当当。FPGA在当年是新技术,周老师在清华首开了讲座,还把课程配套的校内竞赛,推广成为由清华牵头,其他重点高校参加的全国邀请赛,进而升级为中国研究生电子设计竞赛,成为教育部学位中心认定的系列创新赛事之一。周老师虽然退休多年,但在每年的全国决赛现场,都要挂他的画像。
在进修的那一年里,受杨知行老师教诲最多,不仅听完了他讲的《光纤通信》,还因为当初选实验室就是选在他那里。后来他两次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两次参评院士进入第二轮,是制订国家数字电视标准的负责人。我是后来在长虹公司,在一个项目论证会上再次遇见他的。他当时是行业权威、论证组长,我是临时受邀的专家。评审结束后,我就带他一起回学校,在老校区的梧桐道上畅所欲言。杨老师做事很低调,从不夸夸其谈,只有说起过去了的岁月,他才会滔滔不绝。
记得有一次,分校时期的锅炉房烟囱拆了,红砖青石就胡乱堆在雨里,让杨老师见了大为不爽。再后来修电梯公寓,拆了分校时期几乎所有的教工宿舍,我也就再没带他回过这里。直到2018年1月,杨老师以70岁高龄,再次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轰动了当时的清华园,随即再次申报中国工程院院士却铩羽而归。2019年的10月,分校返京四十周年纪念活动前夕,我又去了一次清华电子系,这次是在罗姆楼里,发现杨老师已经退休回家。我打电话问他还来不来系里?他告诉我不再来了。让我心里好沮丧,有英雄落幕的感觉。
清华分校迁回北京时,李征帆老师没有回清华园,而是调到上海交大。我无缘在清华听他的课,却在西科大的后花园,请他吃过一次饭。那一年老人刚办完退休手续,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坐上当年的火车,独自一个人来绵阳,在分校的老校区走走转转。但是在路上,还是有过去的员工,无意中认出了他,打电话通知我们。我才急急忙忙赶过去,开车带着他从老区到新区,看了不少地方。一路上陪他聊天,还带他到学校的后花园吃午餐,吃完后又泡了绿茶,在开满紫藤的长廊底下,悠闲地晒太阳。
我可知道李老师的名气,对很多人来说都无法望其项背。这不是政府给他颁过了什么奖?也不是包装成什么院士?而是实实在在的口碑。那是好几年前,研究生们自发组织投票,在网上评选中国最优秀的研究生导师,李老师名列第三。他指导学生3次获得全国优秀博士论文(前100名),6次获得提名(前200名),其中就包括上海交大现任副校长,著名的毛军发院士。还记得那一个周末的午后,我们都喝了点酒,在穿透紫藤花架的斑驳阳光下,呼吸着和煦春风吹来的阵阵花香。李老师给我传授为人之道,为师之道,让人受益匪浅,感激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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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淑华老师,我听她讲《程控交换与综合信息网》,案例里经常会提到绵阳,提到跃进路上的407厂。是她们在一起开发数字载波,才诞生了中国最早的程控交换。而我当初选她的课,却是喜欢西阶教室。紧挨着清华大礼堂,离朱自清的荷塘不远,窗外就是著名的闻一多雕塑。而那一年,是1999,澳门临近回归,所以不时有人,来给闻一多先生献花。在那一个个有课的清晨,每一次上课时的回头一瞥,你总会见到一只或一束,白色菊或黄色菊,鲜活地在黑色基座上摇曳。你就会情不自禁,唱起他那首《七子之歌》。
还有四教,梅顺良老师和王京老师在这里讲《移动通信》,让我见到最初的移动通信终端是背在挎包里。曹志刚老师和刘序明老师在这里讲《通信原理》,我至今还保留着他们手抄给我的习题答案和思考题。而每次课前课后或课间,我最喜欢的是在走廊散步,可以一个班级一个班级,欣赏学生自办的墙报,几乎每周都会更新。墙报的制作不算精美,但创作却是用了心的。以小说散文为主,偶有诗歌和歌谱,配以优质的插画。让我似乎看见了高晓松,看见了李健,在这属于电子系学生的走廊里,更新他们的作品。
下课的时候就去东大操场,清华北大和牛津剑桥的田径对抗赛,也就是1999年,在这里举办了第一届。那几天的校园里,突然多出的不仅是运动员,还有北京其他高校的学生,他们骑着自动车,一路摁着铃声,把东大操场附近,挤得水泄不通。我也是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去看,在马约翰的雕像前,知道了清华人“要为祖国健康工五十年”,还知道了由马约翰先生倡导的,清华大学曾经有过的校规,就是每天下午四点到五点,强制关闭所有的宿舍、教室和实验室,只开放体育场馆。
我的实验室位于东楼四层,正好看见主楼广场上飘扬的旗子。其中最醒目的一面是“厚德载物”的紫色旗,印有“清华大学”四个大字。而右侧有面红色的旗帜也很醒目,那就是高高飘扬的“电子工程系”。当时的系主任是冯正和,我常去冯老师的实验室看测试天线。林孝康老师是副主任,是他安排了我当年的进修。陈旭老师是分团委书记,她现在已经是清华大学的党委书记。还有教学秘书罗淑云,她给我选课安排老师登录成绩。科研秘书曾兰,她给我安排实验室还做过安全保密教育。
那一年是1999,潘长勇老师博士毕业刚留校,我赶上听他的第一堂课。每次上课都会来不少督导,上课时给学生发调查表,下课时和青年教师反馈交流。潘长勇为此还在课下吐槽,但也就在前几年,他也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王希勤老师也留在了导师彭应宁的团队,10年前作为电子系主任时,还和校党委史宗恺书记一起,来绵阳参加清华大学100周年校庆活动,他现在已经是清华大学的常务副校长。金德鹏老师,当时博士应该还没毕业,后来作为电子系的书记,在我们承办研电赛西南赛区比赛时,来现场支持过我们。
1999年举办过分校返京20周年纪念活动,我还记得60多位老教师回到绵阳时的喜极而泣。2019年又举行了40周年的系列纪念活动,我们迎来了黄翊东主任等清华电子系新一届领导班子。1999年,还是个跨世纪的年份,是新中国成立50周年大庆。骑车去天安门广场看游行,跟着喜气洋洋的人潮往前移,我就觉得下一个世纪,一定会特别地美好。也许正是有了这些期许,才会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才有青年才俊,脱颖而出。一代代传承,一代代努力,一代代坚持,一代代成就。才有了他们的集体,才有了我们的国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誓不负我们的祖先。
2021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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