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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博鳌的阳光里,看到孩子久违的笑脸。在金黄、浅白、湛蓝,光怪陆离的海水印衬下,在游弋、俯冲、徘徊,翱翔竞飞海鸥的喧嚣中,又恢复到他天真的面容。
沙粒很粗,踩上去铬脚,却匀称干净。经过海水长久的冲刷,粉尘杂质悉数筛尽,只留下饱满的金色颗粒,汇聚到江海之间,堆出一条平整的沙带,在清晨的阳光里醒了,忽闪忽闪地,投射到孩子眼中,像极了一道锦绣前程。
这著名的玉带滩,长8公里,宽却仅50米,号称是这个世界上,江与海之间,最狭窄的沙滩半岛。从孩子站的方向看,前面这弧形海湾,总是波涛汹涌,苦涩咸湿。身后是万泉河水,此时波澜不惊,清冽甘甜。这动与静,曲与直,咸与淡,交替在他眼里,对比如此强烈。
悠长沙滩上,一串奔跑后的脚印,虽歪歪斜斜,却坚实有力。
为何要带他到海南?只因我一时的意念。
当看到他,在功课与游戏、温顺与叛逆之间纠结的时候。或因喜悦而忘乎所以,或因失落而孤立无援,就想对他的心态,做一次系统的调整。此时的他,已过了“七八九,狗都嫌”的年龄,虽不再淘气,却变得叛逆。特别是到了小学高年级,越发地肆无忌惮,学习失去动力,成绩大幅下降。
在一个纯功利的社会里,让孩子只凭着天性发展,估计没有几个父母能够做到。即便是我这样的,读过《论教育》的三大名著,也赞同西方的教育理念,却不敢让自己的孩子,去实践那一套理论。尊崇个性,自然天成,服从兴趣爱好,注重信仰品德,像卢梭在《爱弥儿》里那样。
我还是想用中国的方式去约束他,“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肌肤”,“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生我才必有用”。
就目前来说,起码是要他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比陶醉在网络游戏,更加有意义的事情。
说起他的兴趣,我能知道一些。起初是天文,总琢磨太阳、月亮和星星的事情。后来爱上恐龙,把三叠纪、侏罗纪、白垩纪区分地清清楚楚。也曾迷恋古文,《资治通鉴》和《古文观止》,曾让他爱不释手。到了小学高年级,却听信郑渊洁“读书无用论”,针砭中国的教育制度,热衷于网络游戏。
孩子的写作,起初只是周记,越描越入胜,越议越精彩,却突然不许我看,即便只言片语,也捂得严严实实。我也开始写博客了,想法非常简单,就是想到有一天,我会离他而去,应该留下一些文字,把我的生活态度,我的喜好厌恶,完整准确向他转述。
我看过一部外国电影,影片中,梅丽为再见父亲一面,不断去寻找天堂。看过之后,就真怕有一天,我的孩子也会这样孤独。故事结尾,随着父亲慈祥的脸,一起出现在天堂里的,是一片飘荡着椰风海韵的银色沙滩,不正是海南吗?
一个泛滥着纯净蓝色的天堂,竟然就是海南!
我迫不及待要带他去海南,那是他初一升初二的暑期,那一次期末考试,他成绩有些起色,心情好了起来,话也比往常多。
绵阳这里的中学,是最追求升学率的,然而我还是大着胆子,去见了一次班主任,提出要用暑假的补课时间,带他去海南。
对于孩子的教育,我总是我行我素,不太在乎规矩。最反感的广告词,就是“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我不相信那些鬼话。我没让孩子学奥数,那些程式化解题方法,长大后也可以学会。而阅读、写作,包括汉语、英语,却是需要及早打基础的。
班主任是个年轻人,很爽快就答应了,但后来知道他也为难过,有升学指标的压力。所以我至今都认为,孩子能从低迷中很快摆脱出来,和这位有着阳光般笑容的小伙子不无关系,他注意发现孩子的细微进步,通过肯定成绩来重塑自尊。
教育所能起的作用,也许就是一个眼神,或一个正确的手势。
记得那几天,住三亚城市酒店,楼下就是海滨浴场,我每天带他去冲浪。直到夜深,还一起游到浴场尽头,扶着一条界绳,看浸泡在海水里的星星。
酒店楼顶的探照灯,不时从很远的地方,扫过来一束亮光,照在中国最南端海面。我们就在清凉夜里,借着微弱的光线,低头看浪花翻滚,抬头望银河闪烁。
似乎又回到小时候,他乖乖骑在我肩头,顺着手指引方向,认璀璨美丽的星座:“星星是月亮照亮的吗?”“月亮不发光,星星倒自己发光。”“太阳、月亮、星星,哪个大?哪个小?”“太阳比月亮大,星星有大有小。”
月亮,此时正湿漉漉、慢吞吞升出海面,影子随即,被撕得粉粹。让人想起一首歌,是毛宁写给父亲的:“你曾说过要找个地方,只有我俩同看星星月亮,握着我手细数童年过往,指出我们能再相见的地方”。
感觉有泪,正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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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0-19 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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