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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的月季花开了,含苞待放时,在绚丽晨曦映衬下,傲然抖擞;相伴渡过了一段美好炫亮时光,绿叶烘托着粉红色花朵在微风中、阳光下、晚霞里,安然自得;纵然迎来最后那么一段黯然谢幕时刻,在细雨淋漓、疾风扶摇、烈日暴晒过后,摇曳着粉嫩色的花瓣,依然挺拔,然而缤纷落英,终归盆土。
种月季花的盆不大,可也是我这里算是最高的了,她本应该扎根落地才好。那次特意回鼓风机厂去看看,高压车间傍磨刀间门口那株月季花吸引了我,摘得几根枝条,回家扦插,用透明塑料袋罩着,保温、光照,慢慢的,就在家里就算是扎了根,给起了个名“鼓风之花”。虽然比起众多漂亮花卉来说,攀不上艳、妖、奇之类,而渊源却有的一说,渐渐就成了家里的一份子。
出校门进厂门,第一份工作是鼓风机厂当车床工。师傅特别重视磨刀这门细活,可以不上车床干活,可刀磨的不咋的,就要返工。车间门口有一台磨刀机,可高压车间傍的磨刀间里设备更齐全,师傅总赶我去那里。那里要出车间,师傅不在身边,要偷懒可以“放鸭子”,要学本事那里可是个“擂台场”,集中了几乎全厂磨刀绝活偏活手上功夫的好手。那个时候,全然没有记得有这月季花在,也许是没有如今那么的文艺腔。
以后自己当了师傅,小女孩被我几次督促到那里去磨刀。看别人已经上手干活出产品,自个还在磨刀,有些心不甘,一脸的不高兴。渐渐的,她也领悟到了“磨刀不误砍柴工”,以后上手干活,其质量、数量都有明显的轻松,未免有些洋洋得意起来。直到有一次磨刀伤到了小女孩的手,至今,我都觉得有愧而没能原谅自己。那天,当走到磨刀间前摘月季花枝条时,猛然又想起了。小周,您还好吗!
试车间傍边有一块空地,现在是绿树成荫,杂草丛生,原先这里是一块篮球场。鼓风机厂的篮球队曾经是上海市的工人队,自动记分牌也是当时社会上最时尚的,这是干技工出身的吴副总工程师搞出来的。那块地原先应该是联义山庄的坟地,开掘的时候还挖出一些棺材和尸体,有非著名活动家“阿丁”接受外界采访时考证说,这里应该是电影明星阮玲玉的地块,顿时让人联想翩翩。
大学毕业从事计算机辅助设计,以及接触到计算机/现代集成制造系统。当时,鼓风机厂具有全国不多的八米立车等等大型先进加工设备和较为完善的计算机网络组成,刚试着在上海鼓风机厂推行用计算机技术去改造传统制造业时,就听到这是一个“哲学”命题,总感到有些远不可及的玄乎感。如今想来,未尝不无道理,当软件、互联和实体加工机器,以及人事管理的林林总总组合,汇聚在一个特定环境中重构、发酵,其渊源和溯源确实都可归结到“哲学”层次这个命题。
当摘得鼓风之花后的几天,有留守的老同事发来一张上海鼓风机厂成为“文物单位”的铭牌照。落幕时分,曾经的辉煌,曾经的汗水,都化作“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空云卷云舒”的一条旷世谚语。当时,一大批从国家级科研院所出来的技术精英为这个厂,从街道小工场发展到全国挂得上前几名号的大中型企业,实属功不可没。百花丛中冷艳似莲的一株月季花,所创造的辉煌,够得上行业中高光靓丽的一刻,也给共和国制造业的涅槃洗礼添上了浓墨重彩、享誉殊荣的一笔。
那是一个闻鸡起舞的日子,每个投身其中的人都未曾辜负那个令人蓬勃焕发的时代。然而人生是短暂的,虽尽风流都终将化为黄土一撮,经历过了,眼前的风景就会与从前不一样,错过了,就可能错过一生。然而对于这个行业、产业、事业,如不能从过往中吸取教训,只怕上帝都会失去耐心。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花开了,花谢了,修枝,又爆出花蕾,新的生命无处不在,萌发、盛开……
花落那一刻,温馨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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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6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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