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先生的头发长了，要剃一剃了。”

“嗯。”

“杨老师身体不好，不知现在如何了。头也是要剃一剃了……”

“嗯！”……

“没有人给你在后面撑着，喝西北风去吧！”

……

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的，没看我在电脑前正忙着呢。“中国计算力学软件研发与SiPESC系统”的钟万勰院士视频学术报告会就要开始，本来网络会议就不熟，正忙着调试要占个位呢。原先，钟先生的头发都是他爱人杨老师打理的，老伴关切杨老师的身体，有段时间了。屏幕中一出现钟先生面孔，就有感而发，可看我一时无暇搭理，转过身准备烧饭去了，嘟噜着甩来一句话……嗯？……什么……至理名言！

……

显然，钟先生看来有些消瘦、疲惫，说话时有嘶哑，还不时带着咳嗽和吐痰声。言归正传，进入正题时，依旧中气十足，信心满满，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种无怨无悔的自信，还带有点得意的自嘲和调皮劲。青松不老，风景依旧：

上世纪60年代，钱令希先生承担了国家核潜艇复杂壳体稳定性的研究课题，任命钟万勰为理论和计算组组长。没多久，一场“运动”不期而至，钟万勰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关进“牛棚”。在阴暗小屋里，凭脑子一遍遍地隔空“过电影”，在牛棚里算出了核潜艇耐压壳关键理论，趁放风的时候溜出来塞给钱先生一张纸条，“蛮好玩的”。就是这张字条为我国第一艘核潜艇耐压壳设计提供了新的观念与理论。外面还是继续由钱先生安排人员，用汇编语言完成了计算分析，同时编制了我国自主的潜艇耐压壳体锥柱结合壳体在静水压力下的稳定性设计规范。

也是上世纪的事情。听说我国要实行海洋石油发展战略，建立海上石油平台，国外技术和装备纷至沓来。从设计、分析到设备材料，以“结构分析软件”计算为工程设计依据，推销全套设计图纸、引进全套钢板、设备，条件苛刻，价值昂贵。钱令希先生派出小分队，小试锋芒，设计方案更接地气，计算精度更高，分析结果更可靠，逼迫对方放低身价，同意开放软件出售，同意采用国内钢材和设备，从而揭开了中国海洋石油勘探一道自主自强设计分析的开发序幕。得意之余，企业没有继续采用自我的软件，小分队的努力和荣耀也就没能延续下去。

……

人生其实就是一场对赌。赌自己内心的激情，可以一往无前战胜困难；赌自己选定的方向，认定发展的方向是对的，咬定青山不放松；赌自己掌握方法的能力，有能力去总结和领悟解决问题的途径；最难赌的是可以让人生无悔的理由和胜任的环境，正应了老伴的谆谆教诲：没有人给你在后面撑着，喝西北风去吧！

从某种意义上说，钱令希先生的成功不再拘泥于在学术上自身的耀眼辉煌，而是培育了众多的“后浪”群体，为其撑着的一把伞，推起的一纵浪，奔涌而出，让其在祖国的江河湖海和太平洋上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涛。

……

庚子大疫后，对经济的巨大冲击为全球化重新洗牌和国际关系的重建创造了全新的契机，而过后的一切，“需要时间、沉思、宁静，及空间”去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