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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工作开始得早,这会已经干了好一会,休息间隙上来扫了一眼科网,本不想掺和任何事情,但没忍住,皆因这是一个很好的呐喊机会,而我正在写的论文跟这个话题也有关,就码字理理思路。
老邪走的前两天博文中有一句话:“这次上海踩踏事件,理科生可以痛心、埋怨,但基本问题其实是文科的”。事件前面的定语换到很多场合都合适。
比如地震事件,有老师批评科网上科学家们的冷漠让我想起了08年汶川地震。地震第二天我穿了条黑色裙子去上课,上课前我问学生,你们知道今天中国最关注的是什么吗?学生笑嘻嘻地回答地震。我心头一凉,你们怎么笑得出来?!我想斥责他们,但那种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悲凉让我连愤怒都没有了。我转到上课一步步引导发问的思路,想去搞明白,为什么他们那么冷漠。我说班上有没有四川来的?没有!那你们周围有没有四川来的同学?没有!你们有没有四川的亲戚?没有!你们有没有去过四川玩过?没有!我突然有点想明白了,我为什么对汶川地震那么痛心,因为有同学家在那,同学亲人都在那,自己也有亲戚在那,也去那里玩过一段时间。是这些相关让我对那个地方的一切都担心;而对于我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广东人,那里的一切跟他丝毫连不上关系,他们怎么可能会有我的悲伤呢。想起了陶渊明的那句话,“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我对学生的愤怒逐渐平息,把新闻网页打开,开始告诉他们每一则新闻对我的冲击。看到汉旺,我说我有个大学朋友是那的,但是因为好久没联系,我昨天联系不上她,我不知道她家人是否安好。说着说着,我看到有学生脸上的笑容开始僵化,有学生开始泛泪花。后来整节课就沉重地过去了。感情,先有感,后有情。我相信,他们当中可能有人如今看到尼泊尔的地震会想起08年课堂的那一幕,不一定会伤心,但肯定笑不出来了。对学生当时的第一反应,我相信不是冷漠,不是冷血,而是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也没有跟正在承受着生离死别的人建立感情联系。一切皆人性。失望只会让我失去一个让他们的内心变得柔软,视野变广阔一些的机会。
环保事件,美女弟老师和春艳老师掐起来了,我昨天本来想自封民间判官立个辩论规则让她们玩的,但昨天事情太多没来得及。春艳老师说不玩了。其实环保和文明肯定是需要大力发展,而且两者互不排斥。有争议的不是要不要发展,而是怎么发展,如何持续发展。这个解决办法的寻找也不能科学家们自己单干。
我的成长走的是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在农村长到十岁才去一个小县城,然后18岁陈奂生进城去读大学。我到了城里以后就很讨厌我农村来的亲戚,因为他们总是随口就吐一口痰在我家地上。然后突然间我就开始有了洁癖,家里的水泥地特别是厨房经常用水冲洗,门外面的楼梯也是几天就冲一次。每次洗都是开着龙头哗啦啦一个小时不带停,因为我们那是自己打井用水,只要停掉水龙头,井水就会溢出来流到田里。所以节水对我来说就是个火星词。在我读了大学以后,我们宿舍那水泥地板我也要拖,每次拖出来的水都是跟石油一般黑。可我还是要拖,直到有一次在学校停了两天水以后,我觉得拖水泥地有点造孽。那个时候西安的用水很紧张的,黑河引水还没成功,学校都是定点供水,晚上十一点以后基本没水,早上七点到八点提供点水,每个宿舍都有各类的盆桶接水。有了那两年断水的生活体验,我回家再也不洗地板了,洗衣服也不再是龙头不关了。现在每次回我爸家,在厨房,总是他一边洗东西,我一边站在旁边帮他关龙头。我爸不明白为什么我要那么抠门。研究生时候有一次回老家,在我姑姑家,我们站在房子外面的地边说话,说着说着,我姑姑一口痰出来,到地上。然后一只鸡晃悠过来,在我面前拉了 一泡屎就走了。我想去拿水冲我姑姑的痰和鸡屎,但那样我就是和泥浆。刹那,我明白,这就是他们一辈子的生活习惯,自然来自然去。以前农村家里的垃圾都是可化解的,都是天然处理的。后来我们出现了塑料等不可降解的垃圾,在他们还没有机会意识到不可降解垃圾的危害,还没有明白此垃圾不同于彼垃圾的时候,就开始被指责,被鄙视。我姑姑家起了楼房,他们吐痰也不吐自己的瓷砖上了,而是找个地角落来吐。塑料袋他们大量使用,以前用箩筐装的东西现在都用塑料袋了。让我担心的是,他们甚至不知道劣质塑料袋不能装热和油腻的东西,那些街边一分钱一个的塑料袋装食品。而且也没有我们那么多讲究,经常一个塑料袋都不知道装了什么又拿来装吃的。我跟她说过,她就知道我们介意,每次装东西给我们的时候会拿新的好一点的塑料袋来装,但她们自己还是老样子。我可以责怪她愚昧、落后、不文明。但指责完了呢?
前面这段主要说,我们很多事情必须有了感性认识才有改变的可能,说得严重点就是切肤之痛才是改变的前提。说到这里我想起中央台的一个公益广告,关于垃圾回收的。鉴于我几百年没看过电视了,现在还在不在播放不清楚。我记得是一个年轻帅小伙在办公室哼着流行歌把一个可乐瓶扔进了不可回收垃圾箱,然后可乐瓶蹦跶着追上他,他才意识到扔错了,把可乐瓶扔可回收那,然后好像是各种笑脸。我不知道这个广告拍了多少钱,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了改变了意识。如果我没猜测错的话,基本没太大效果。中央台自打进入脑白金辉煌时代以来它的观众群体就已经是以四五十岁乡间大妈为主力了。这样一个广告让大妈们看了是想干嘛呢?通过垃圾分类追求那梦想的城市生活?这种对她们来说没有任何共情的诉求能有多大作用我表示严重怀疑。大妈们更可怕的反应可能是,他们城里人这样生活,跟我们不一样。这牵涉到文化和广告心理学等复杂因素,这个今天不能扯太多了,得干正事了。
春艳老师说似乎大家的观点都很难改变。确实,因为我们想改变别人的观点的时候都是站在我们自己的角度去改变的,而不是将自己放到对方的逻辑和情境中去感同身受,搞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有某个观点之后才进行说服。更糟糕的是很多时候恐怕没有给对对方一种基本的尊重就披上道德枷锁去提各种要求或者谴责。情理,先有情,后有理。在我看来,我们目前很多社会问题久久不能解决也无法解决的一个原因就是缺乏对人性的坦诚和尊重,而正是因为缺乏坦诚和了解而失去了对人和自然的尊重和敬畏。同时我们走的总是宏观大手笔路线,总想一下子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殊不知,一个小小的人性弱点可以让耗资数亿的改革毫无成效。
Be the change we can. Have faith and awe in our human nature.
老邪,算是给您交个不满意的作业。不满意在于我其实也没把问题说清楚,更没有从理科人的视角出发去把问题用文科套路说清楚。沙发您还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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