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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常跟我的学生说,我对你们最大的期待就是身心健康,写不出论文毕不了业在我这里都不算什么,当然一般如果毕不了业是很难身心健康的,我只是想让你们明白我在意的东西和别的老师不一样。
我一直想记录一下我在坡县最好的大学读博时候曾经挽救过一位挽救了我的同学。为了保护她的隐私,我不公开她的专业和国籍。且称她的名字是Q,M国人,专业是N,在O研究中心读博。Q的核心属性MNO跟我没有任何重合,我们只是happen认识了,还成为了好朋友。她是一个极其nice的人,现在已经在她的M国一个很好的大学有一个很好的教职。
在我写论文神魂颠倒的那段日子,有一天我走到Utown车站,准备坐车去实验室,我看到车上走下来一个满脸泪水的女孩,我一看,竟然是Q。我走过去问她,你怎么了?她看到我泪水更哗啦哗啦。我抱着她,跟她说,我们去找个地方坐下来。
我们走到草坪边上坐了下来,她说,YQ,我要退学了,我读不下去了。我说为什么?她跟我说,她没法完成O中心的任务,她的能力特别差,读不下去了。我说,等等,这是谁跟你说的?她说没人跟她说,只是她这样觉得,她每次做的东西老板都极其不满意,而同中心的其它坡县人都做得很好,但很多任务其实他们并没有告诉她她要承担什么,并且经常跟她说他们不打算做,她信以为真,也就没花时间,等老板问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他们都做得很好,而只有她的不行。我说,那你觉得是你能力问题还是有人跟你说了慌。她说是她能力问题。我跟她说,你看着我,这不是你能力问题,这是有人用了比较nasty的方式忽悠了你。她不解,为什么?我说竞争,你恰巧是那个naive的竞争对手。她说,我觉得还是我能力不行,我能力要行,我也应该要做什么,并且能在短时间内做好。我说,你知道他们花了多少时间吗?她说不知道。我说你现在要做的是,去找你老板,告诉她哪些是你花了时间做的,哪些是没花时间的,只要你花了时间你就可以做好,让她再给你一个学期证明你自己。她说我可以这样跟她说吗?我说当然可以,这是你的权利,某种意义上你退学她是需要负责的。她说,啊?我只觉得只是我的能力问题,我都不敢跟任何人说。我说,你这是典型的亚洲人被批评得多了之后的畸形心态,觉得什么都是我不行,而不去想我不行,你们也是有责任的。她眼睛放光,真的吗?我说你也应该让你老板明确告诉你,那些任务是需要你完成的,让她直接交代给你,而不是让别人传话,只要这点明确,那你就可以完成的,因为你的能力是在那放着的。她去找了老板,谈了,果然后来顺利拿到了学位,回了M国拿到教职。当时我还跟她分析了很多坡县学生的特征,为了不引起国际争端,我就不放在这里了。
那一段时间,我经常找她吃饭,和她下馆子,我发现她竟然来坡县一年多,还没出去玩过,也没出去参加过任何聚会,比我还用功,真是不可思议。我一般周末都会跟朋友去烧烤之类,把她叫上,她总觉得耽误学习,不应该去。我说你这是典型的,我把时间熬完,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亚洲式努力。有一天我带她去国大对面的Sakura,日式自助,她激动得哭了。我跟她说,你想想,你跟我吃完饭之后你的效率是不是高很多?她说是的。后来我们就约定周末最少一起吃个饭或者喝个咖啡(我其实是不喝咖啡的),我们去了gelang,chinatown各种小馆子。每一次吃饭,我就跟她分析,我们作为个体,承受了多少文化强加在我们身上的工作模式,我们不敢玩,我们不敢问,我们不敢说不,我们不敢求助,我们觉得一件事情做不好都是我们自己的错。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体制有体制的责任,导师有导师的责任,同学又同学的义务,当然不排除你碰到烂人,而她的情况是,她的导师并不烂,同门有点坏心眼,她不敢沟通,就悲剧了。慢慢她的心结就解开了。
她心结解开了,我的抑郁状态越来越糟糕。她也当了我很久的听众。我们两就这样扶持着读完了博士。我去博士论文答辩的时候就是住在她那,她把自己的床给我睡,自己睡地上,比我还开心,给我买了花等我答辩出来给了我一个惊喜,然后我们两满校园地拍照。因为我不喝咖啡,我和她和另外一个在读博士的朋友,三个在学校的粥店买了三碗粥,Cheers了一下。
我想我当初帮她走出来,有两个很重要的点。第一,我当时已经读了不少跨文化交际的文献,有一点文化背景知识,知道亚洲学生的心理负担来自哪里,我很肯定地告诉她,this is not your fault。这也是我在美国这一年感触最深的一句话,是图图同学的妈妈告诉我的,就是当孩子的行为有不好的后果的时候,比如打翻水杯,撒了零食,摔了一跤,第一时间告诉孩子,this is not your fault。第二,她每说一段感受,我都是看着她说,我能理解,而不是否定她的感受,跟她说你不应该这样应该那样。这个共情我真真切切能体会她的那种痛苦,大多都是我经历过的,没经历过的,我也能想象出来。我对她的共情让她十分愿意让我陪着她走出了那段痛苦。而在我找她哭诉的时候,虽然她从不曾经历我的那些,但她也经常抱着我一起流泪,也是她的共情让我熬过那段艰难的日子。
所以,当你意识到身边的人可能有心理问题的时候,你不需要有专业的心理学知识,但应该建议她/他去寻找专业的帮助,同时谨记两句非常powerful的话:
This is not your fault.
I can understand.
这两句话对于没心理问题的人来说,也很powerful。理解和共情是能让一个处于低谷的人recharged最重要的途径。
这两句话也是我现在对我的学生和孩子说得很多的两句话。其实我需要克服大量思维定势才能做到,因为我所受的教育和upbringing都是,只要有问题,都是我的错,所以我总是不停地道歉。我其实在反驳并不是我的错方面很强大,为此我经常参加学校各种座谈,以至于都上了黑名单的感觉,但那是在我必须反攻的时候我才火力够猛。平时大部分时候我都是修养好得有点过头,忍不住就会进入自我责备模式,而这种责备模式的后患是无穷的。所以我现在也经常跟自己说this is not my fault.
不是人至善则无敌,而是人至痞则无敌。在目前的体制下,我们大部分人需要学习的不是承担责任,而是甩锅能力,那才是保持心理健康的核心能力。起码我身边的很多人都是因为too nice而困于心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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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2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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