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六、我的父亲（2）

二、读书和学珠算

    我的爷爷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民，他没有读过书，所以也不让我爸读书，他说：“种田读什么书？会种田有饭吃就行了。”所以我爸上学读书不多，我爸一辈子只正规上过一年多学。

    我太爷爷读书多一些，有点文墨，书生气足，是个迂腐先生，又做不了别的事，就自己办私塾，招收一些学生教学。那时，因大家族子孙多，这些小孩要圈起来管，他的学生一半以上为本家族孙子，另外也顺便收一些本家族之外的学生。他办学一年教春、夏、冬三季学（一季三个月），秋季农忙就不办。本家族之外的每个学生每季收学费三升生的，三升熟的，自己的孙辈不交学费，而是各家轮流供他吃饭。

    我爸那时只有三岁多，不够上学年龄，但是我爸喜欢读书，所以他就到太爷爷的课堂去旁听瞟学。太爷爷认为反正是自己的孙子，又不到读书年龄，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就让我爸在他那儿玩，他让我爸和学生坐在一起听课，只要不吵闹不捣乱就行。就这样我爸跟着发蒙了。我爸不是正规学生，家里又不指望让他读书干什么，不给我爸读书条件。他无书，无本子，无笔，他就想办法把麻杆一头在灶里烧黑，变黑了那头当笔用，在地上写字。我爸说那时他装一麻袋麻杆当笔。太爷爷说我爸比他们大孩子还学的好。我爸在太爷爷私塾跟着旁听业余读了三年，每年只读冬季，所以六岁前我爸在太爷爷私塾总共就旁听读了九个月书。我爸七岁起，另一位先生在同村设了一个教馆，我爸又在教馆读了三个冬学。即又上了九个月学。每年一季冬学之外，即正月到九月我爸割牛草。十岁时我爸又跟一位蔡先生扎扎实实读了一整年书，我爸说就这一年学的东西最多。十岁后，家里说我爸人长大了，要做事，就不让他读书了。算下来十岁前，也是我爸这一辈子总共读了十季，即30个月的书。以后，他就自己学，总是借别人的书看。

我爸说他小时候，有一位先生在村里开夜晚班教珠算，一期学一个月，我爸想学珠算，我爷爷说：“种田学珠算干什么？珠算又不会出谷子。”所以不给钱让我爸学，我爸只好瞟学。瞟学时自己不拿算盘，在傍听讲，就这样也只学了三天，这三天他学会了小九九。

后来，他的一位远房叔叔教珠算，一年教三季，每季教三个月，只在每天晚上教学。我爸那时八、九岁，跟着学了三季，这样就他学会了珠算。为他后来在农业合作社和人民公社当小队和大队会计打下基础。

       三、种地

我家原来地多一些，在爷爷那一代时，因为荒年卖了一些，到我父亲手上时剩下总共有12.2亩地，其中有9亩水田，这些地多数不太好。特别有三亩地，那里地势低，水深，只能栽青苫，年年收成很差。

我爸十三岁开始用牛耙地，因为力气小，拖不动犁，不能耕地，只能耙地。人站在耙上，牛拉着带鉄齿的耙前行，鉄齿把地下的土块划散碎。我爸个子小身体轻压不住耙，就在耙上压大泥块增加重量。有一次我爸耙地，地里泥块大，一般要耙两次，上半耙过去后再来下半耙。我爸想偷工减料，用整耙耙一次，结果未把泥块耙散，他老爸发现了，用牛鞭子抽他，把他抽倒在水里，以后他再也不敢偷工减料了。我爸十五岁时，家里就让他到外山打草（割青草沤肥）。爸的二婶对我爷爷说：“你这么狠心？他才十五岁，你就让他去打草。”我爷爷说：“我也是十五岁打草。”

我们家原来家境不太好。一是地不多，二是我爷爷地也种的不好，他把应该花在地里的时间一部分花到牌场里去了。直到后来我妈嫁过来了以后，她带着我父亲勤扒苦做，农副结合，日夜劳作，逐渐改变了家的境况，日子也过得好起来。所以周围的人说我妈是我们家的财百福星。

土地私有时，我们家有一块地势低的地，下雨就被淹，所以每年都是栽一种随水位长高的稻子，叫青粘（苫），青苫的秧苗长到一尺多再栽，秧苗栽上后，有时一夜雨，秧苗就没到水里去了，只有一、二寸长的苗尖在水面冒尖，但是只过几天，从秧苗的半腰发生出耳子苗来出水面。这种品种的秧苗优点是不怕水深，但是，它的产量低。

我妈讲给我听。有一年，我爸考虑当年农田种植安排，他好像事先知道那年天时一样，我爸在低洼地不栽青苫，而是栽一种名为“胜利籼”中谷。这种稻苗只有高粱穗那点长，俗称扫菷扎，苗短，怕水，但是产量高。在那地周围的人仍然栽青苫，笑话我爸胡闹，不想收成。我妈也阻止不了，她当时说：“不晓得他是神什么经，搞不好今年要饿肚子的。”结果，我家栽下去秧苗后，那年果然天干，雨水少，适合中稻生长。过去每年在这地方割稻谷都是用木板浮在水上搁稻，人下到没腰深水里割谷，而那一年割谷时地里是干的，有小裂缝。别人栽青苫一亩地只收2—3担，极少数4担，而我家地里每亩收四担五斗。我2013年问他当时为什么那么冒险，他说他看冬春的天气，认为当年是干旱，所以就冒险了。碰巧是老天爷眷顾他。

其实，老爸会预测远期天气。他有很多观天气办法，类似口诀，我经常听他说。只是我不种地，没有在意。前年，他又说了两句，我问了才记下来。“四月八日（农历）乌都都，狗子不吃白米粥。”他解释说：四月八日前后（前三后四，一周都算），天空乌云布，天暗，下雨了，当年就会风调雨顺，地里收成好，粮食多，连狗都不吃白米粥了。还一句：“六月初一动一流，七十二暴到立秋。”“流”，即下雨，流水。“暴”，即暴雨。农历六月初一下雨了，当年一直到立秋会经常下暴雨。我对老爸说：“您把还记得的给我写下来。”于是他写了（爸的手迹）下面的几句。他说还有一些不记得了，等记起来了再写。

                                                                                     （2015.2.14.）

四、走亲戚

     我奶奶在娘家时是老大，后面还有我舅爷爷，还有我三姨奶奶、四姨奶奶、幺姨奶奶，这些姨奶奶的小孩过年时都汇到一起去舅舅家和各姨妈家走亲戚。有一年，我父亲他们跑到舅舅家拜年。舅舅自己小气，知道这些外甥们调皮，舅舅事先把麻叶子（糖做的米泡糕）和荷叶子（油炸的糯米糕片）拿到楼上藏了起来，埋在楼上谷围蓆的一个谷堆中。他先把谷扒开一个坑，把大缸坛子埋进去，上面加木盆盖着，再用谷掩埋。下楼后把梯子藏起来。留了些麻叶子和荷叶子在楼下给外甥们吃。

这群小孩很快就把舅舅的小食品吃完了，他们问舅舅：“你们怎么不给我们叶麻子，荷叶子吃？”舅舅说：“都已经给你们吃啦，没有了。”小孩们想，舅舅家很富裕，不应该没有的，他们就到处侦察寻找。趁舅舅他们离开，几个人从房间桌子上爬到门上，再从门上爬到楼上。他们看到围蓆里，有几个谷堆里有一些老鼠屎，有老鼠吃后的谷子壳，只有一围面上没有老鼠屎和谷子壳，估计有人动过。他们用手一扒，发现了盆盖，又找到了坛子，打开一看，哇——，好多麻叶子和荷叶子，大家吃了个饱才下楼。第二天，小孩们对舅说：“你没有麻叶子和荷叶子了，我们给你吃麻叶，荷叶好不好？”喊一声：“拿下来”，在楼上的小孩就往下丢麻叶子和荷叶子，撒了一地，把个舅舅搞得张口结舌，尴尬不已。

有一年，我爸那帮年轻的老表到我们家做客，我妈准备了各种卤菜接待老表们来。老表里有两个很调皮的，喜欢恶作剧。他们来后趁我们家不注意，把我妈准备装干茶九个碟子的熟菜都拿到外面嘻嘻哈哈分吃了，我妈装大碟时找不到菜了，没有菜很难堪。

                                                           （2015.0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