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较长的一段时间里，英国科学研究的国际影响力有所提升，在七国集团中甚至超越了美国。英国政府认为这得益于其成功实施的科技政策，尤其是周期性的高校科研评估。近年来，许多国家都实施了不同的国家科技评估政策，以此作为鼓励开展更高水平研究的政策杠杆。

然而，这些科技评估政策真的提升了国家的科研影响力吗？来自伦敦国王学院的Jonathan Adams教授团队对这一问题展开了深入研究，并发现科技评估政策与科研影响力之间几乎不同步，真正推动科研影响力提升的关键因素是全球合作。这一研究成果于2024年4月在Scientometrics期刊在线发表，本期将对这一研究进行简要介绍。

研究方法

已有学者认识到科技评估政策与科研影响力之间的隐含关系是可检验的，国际合作的变化尤其是双边合作向多边合作的转变引发了科研影响力指标的变化。对此，本文通过对比分析来探索科技评估政策是否能够提高科研影响力，使用学科规范化的引文影响力（Category Normalized Citation Impact，以下简称CNCI）这一引文影响力指标来衡量“科研影响力”，另外还将进一步探讨国际合作与科研影响力之间的关系。鉴于一国的科技评估政策对他国研究的影响相对微弱，因此本文考虑在国家之内寻找政策与科研影响力的“同步”效应，同时在不同国家间观察“不同步”现象。假设——国家科技评估政策的实施会促进科研影响力的提升成立，那么预计可观察到：①国内同步情况，即政策实施后，一国科研影响力指标会呈现上升趋势；②国际异步情况，即实施政策的本国（即研究对象国家）的科研影响力出现上升趋势，但本国与他国的趋势“不同步”，同时也不表现出全球普遍上升趋势。

基于此，本文将从国内同步情况、国际异步情况以及国家平均CNCI解析三个部分展开。具体如下：

（1）国内同步情况

鉴于新西兰和澳大利亚与英国有着相似的高校周期性研究评估体系，因此以这三个国家为研究对象，梳理他们科技评估政策的发布时间与实施周期，绘制对应的时间线，并与国家平均CNCI变化情况进行比较。

（2）国际异步情况

从Web of Science数据库获取1981-2018年间全球38个国家约3500万条成果数据，将这些论文依据国内合作、双边合作和多边合作分为三类，对三类合作论文分别统计以进行微观解析。

（3）国家平均CNCI解析

分析各国的论文子集（A.本国全部论文、B.国内合作论文、C.国际合作论文）的三项CNCI（a.国家平均CNCI、b.国内CNCI、c.国际合作CNCI），对比国际合作论文占比与CNCI的变化趋势，并分析二者的相关性。

研究结果

（1）观察国内同步情况，可知各国科技评估政策的实施与科研影响力无关。

根据英国、新西兰和澳大利亚研究评估开始与实施周期的时间，绘制国家平均CNCI时间序列图（图1），从中可知，各国科技评估政策的实施与国家平均CNCI的上升之间不存在明显的关联。

图1 (a)澳大利亚、(b)新西兰与(c)英国的国家平均CNCI和国际合作论文占比

注：每个图表中已标注重要科技评估政策实施时间，包括澳大利亚20世纪90年代的道金斯改革和澳大利亚卓越科研评价ERA、新西兰绩效科研基金PBRF、英国研究评估考核RAE。

新西兰是三个国家中唯一一个可以合理地将政策实施与科研影响力联系起来的国家。澳大利亚在2010年第一轮ERA之前，国家平均CNCI迅速上升，该上升表现与国际合作的增加相吻合，也可能与多边合作产出论文增加相关。英国在20世纪80年代与澳大利亚同样出现国家平均CNCI下降的情况，随后由于引入RAE而上升，但在后续两次评估后的CNCI持续下降，直至2005年才恢复。对新西兰来说，其国际合作情况与前两国类似，但CNCI的上升晚于前两国，即与澳大利亚和英国的国家平均CNCI变化不同步，因此可以认为21世纪初实施的PBRF与新西兰CNCI的上升之间存在联系。

（2）观察国际异步情况，发现除美国外的其他国家科研影响力均在提升。

总结七国集团和金砖国家的平均CNCI变化后发现，除美国外，其他国家不论其科技评估政策如何变动，其CNCI均呈上升趋势（如图2所示），且大多数国家均超过了世界平均水平（1.0）。除日本之外所有七国集团的CNCI都达到或超过了1.3，而中国的CNCI已升至1.1。

图2 七国集团和金砖国家（BRICK）的国家平均CNCI

（3）解析国家平均CNCI，发现科研影响力的提升得益于不断增加的国际合作。

一个国家的国内和国际合作论文的比例会随着国际合作论文单独增加而发生变化，国际合作论文具有更高的CNCI因而能够提升国家平均CNCI。以英国为例，随着国际合作论文占比增加，而国内产出不变，可以预见其国家平均CNCI将上升。此外也发现，在21世纪初以后更加频繁的多边合作也提升了国家平均CNCI。

通过解析国内CNCI和国际合作CNCI，可知1980至2000年间英国国家平均CNCI有所下降，但随着国际合作论文的增加，其CNCI逐渐上升（见图3）。20世纪80年代英国科研影响力的“下降”的问题，实际上极有可能是由国际合作来解决的。可以说，英国国家平均CNCI的提升实际上是国际合作不断增加的产物，而非政策实施的结果，在其他国家重复该分析也得出了“国家平均CNCI的变化与国际合作增加有关”的结论。

图3 1981-2021年间英国国家平均CNCI(Average CNCI)、国内CNCI(Domestic)、国际合作CNCI(International)与国际合作论文占比(% collaborative)的变化

此外，科研影响力与国家政策之间的直接联系难以辨别，德国、荷兰、澳大利亚、美国、韩国与中国的国内CNCI与国际合作CNCI的变化不存在共性（见图4）。值得注意的是，中国是唯一一个国内CNCI和合作CNCI均呈上升趋势的国家。

图4 六国国家平均CNCI、国内平均CNCI、国际合作CNCI与国际合作论文占比

国家CNCI与国际合作水平之间相关性愈加显著，这也表明国家科研影响力越来越依赖于国际合作（见图5）。对33个国家（未分析5个较小的国家）的科研影响力和主题多样性进行分析，比较国家平均CNCI与国际合作论文占比，发现随着全球合作的增加，国家平均CNCI的中位数也在上升。

图5 CNCI与国际合作相关性系数、33个国家的国家平均CNCI中位数

结语

本文深入分析了科技评估政策、国际合作和科研影响力之间的联系，旨在为政策制定者和科研管理人员提供有益借鉴和参考。研究表明，科研影响力与国际合作的增加密切相关；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科技评估政策的实施并不能够显著提升科研影响力。这一发现不仅揭示了提升科研影响力的关键路径，还为未来科技政策的制定提供了战略指导。因此，对于那些追求更高科研影响力的国家和地区，加强国际合作是无疑一个必要且有效的策略。

文献来源：Adams, J., Szomszor, M. National research impact is driven by global collaboration, not rising performance. Scientometrics 129, 2883–2896 (2024). https://doi.org/10.1007/s11192-024-05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