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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迁送站(16)

已有 2646 次阅读 2014-6-21 08:09 |系统分类:人文社科

杭州迁送站(16)

我一生进过三个迁送站。第一次进的是北京迁送站,共两次,都只呆一晚。这里很冷清,好像就是几间空房间,记不得当时是怎么睡的。第二个是哈尔滨迁送站,虽然只一次,却呆了3-5天。这里最乱,人最多,钻在低矮的二层大通铺里休息,坐着都不舒服。第三个是杭州迁送站,记不清进出几次,呆的时间最长,有两三个月吧,使我对当时的迁送站有了更多的了解。

杭州迁送站有两位队长。年轻点的姚队长属公安系统,年纪大的孙队长是民政部门的。我开始时是由孙队长管的,他收了我的毕业文凭,把我送金华两次,我都回来了,只得把我留下来。但是,被迁送人员的粮食定量是半斤,长期下去是吃不消的。而氓流多是不愿回家的,常假报家庭地址,所以没搞清家庭实际地址前是不能迁送的。为了能吃到一斤粮,就带他们出去干活,这也可能是迁送站的一种创收方法。我记得一次被拉到车站附近挖地下排水沟。可是到了工地后就下起大雨,干不了活,大家在一间大房子里躲雨。我又冷又饿,思想特别低沉,独自一人缩在一个角落里。雨,大概下了很久,不知什么时候,整个队伍已被拉回去了,我都不知道。等我发现已成孤身一人时,真不知道如何是好,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突然有个人,在我手里塞了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就走了,我甚至没看清他的背影。我不记得是如何回到迁送站的。因为我至今还不知道迁送站在什么地方,即使自己能找到门口,看门的也不会放我进去。显然是车站警察收了我,再送到站里的。

后来孙队长让我看大门。看门的也可以吃到一斤,其任务就是防止人逃走。因为这里绝大部分是警务部门送来的氓流,很多是小偷、吃丐,也有被小偷偷光钱的。后者肯定是找民政部门后才被送来的,自己要进来是不接受的。开始时他们还拒绝吃站内发的食物,后来肚子饥了,闹着要出去买吃的,反被看门的打骂。与被偷者愁苦面孔相反,小偷们反而跳跳蹦蹦,他们说,在外面高级点心吃腻了,进来休息休息。穿着华丽,追逐戏笑,常发生骚动,或者三五成群,窃窃私语,在交流经验。这样,原来不是小偷的,也学会了,被偷的也变成了小偷,迁送站倒成了小偷的培训学校了。

我看门看了一星期左右,就干不下去了。不仅是我不能面对并处理上述情况,主要是因为我坐在门口要看书。孙队长又让我担当出去劳动时的纠察。一次共6位纠察,分布在队伍或劳动现场四周,任务还是看住人,不让逃跑。当纠察,我总不能带书出去,站着看了。新工作开始时还有一点兴趣,一次回站,有人逃走,竟被我在一断墙角落里抓回。但时间一久,又没耐心了。孙队长最后让我带12人到残老院劳动。人由我带队,工作和生活由院方安排。晚上睡在一间房子的地铺上,每天三餐由我派人到厨房去领。早饭后由院方干部安排工作,当时是到一山脚边挖一口小池塘。我也不知道这残老院在什么地方,据说这池塘后的高山,就是灵隐的北高峰,那应该在灵隐寺附近。院内似乎都是精神病人,我看到有几个竟是同一模样,把手纸或废纸塞到腰部,掉了,捡起来再塞。

这次采用与我在东北修铁路时不同的带队方法,自己不劳动,只管人。并且一开始就跟大家说清,我和大家都是一样的。现在叫我带队,请大家先给我一个面子,开始两三天要好好干,不能逃。我也会尽力照顾每一个人,谁想走,我也不拦阻,但别在我眼皮子下走,使我为难。有新送来的人,我都先给他说明这层意思。这样我们的心就近了,晚上休息时无话不谈,甚至有人在逃走之前先与我打招呼。他们真也不使我为难,有两人竟在派他们去打饭时走掉的。有一次送来一位干部模样的上海人,据说是带了一位小姐到杭州玩,开的夫妻房。等钱花光了,就起了纠纷,被送到迁送站,再送到我这里来。他显然不会劳动,第一天就要跑。有组员发现后告诉我时,他已爬到山上6-7米高的地方,穿的高跟皮鞋,很难爬得更高了。我在山下喊他下来,他只是求饶。我说你是翻不过这高峰的,下来吧,我在山脚下等你。他只得下来,回来后,首两天干活真算卖力了,不久还是逃走了。

我们的组员不断更新,但工作进行得很好,上下对我的反映也不错。这样干了两个星期,在第二个星期天时,我向院方的干部要求休息,看一天书,请他另指定负责人。他不准许,让大家把我的饭分吃了。但我的队员口口声声说,这是张组长的饭,直到都出工后,都没有人碰这碗饭。我则被送回迁送站。

回到迁送站后,我真不知道何去何从,又拿出“我是反革命“这一招。于是被转给姚队长管。姚队长对我不打不骂,脸上总是笑嘻嘻的。我才说,所谓反革命是假的,实际是要求早点安排一个吃饭的地方。他说,不管是真还是假,说假话也是犯法的,得饿你几天。他不再理我,也不派活干,一天两顿只吃半斤粮,饿了我一个多星期。我一星期都没有大便,饿得躺在床上都懒得爬起来。这期间,来了两位夹着公文包的,专门来审问我。说是北京公安部门来的,又没问什么要紧的东西。我认为他们根本不是从北京来的,九成是当地干部装的,吓吓我的。我知道自己在北京又没做什么坏事,犯不着派两位大干部,花几天时间来杭州审我。姚队长当然不是真的要饿坏我,只是要教训我一下,以后给我找了一个合适的活,打扫卫生。

又过了几天,就把我送到大观山果园。我也不知道这个果园在哪里,甚至记不清这个名字对不对。可能就是将我安置在哪里吧。这时天气已转冷了,还给我发了一套破棉衣。我好像没有在哪里干过什么活,星期天倒是不工作,还可自由活动。四周山地上种过红薯,原有的工人常去挖地里遗留下的红薯吃。我也拿锄头上山,却被制止、被责骂。第二天我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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