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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去美国30年系列博文,写去的过程,为什么去,去了后的经历,以后还要写回来的经历。但脑子里总是想着去之前的“远古经历”--自己的童年和考大学的历程—才有了去美国的可能。所以,既然写,就一不做,二不休,就把自己童年、少年的简历—简单的经历—一起说了吧,这样也就完完整整了。
我们程家是我爷爷10几岁时(大约1915年左右)从安徽黄山脚下的休宁县临溪乡来到江苏如皋的--最近还去寻根了,另外写博文。那时来到江苏南通、扬州一带的很多,大多数是做生意的,然后带来一批人。爷爷也是在徽商开的典当行从学徒开始的。肯吃苦,写得一手好字,为人又特别善良。虽是外地人,很受当地人喜欢。但日本人来了,把他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财富全扫光了。因痨而疾,46岁就去世了,留下一个小脚女人(我奶奶,一个裁缝高手的女儿)和6个孩子(一个以后早逝)。直到解放,全家过着及其艰苦的日子。但这个老太太,在这及其艰苦的时代,竟然让每个孩子读上书。这让我老爸解放后能在解放时到如皋师范学院进修,当上小学老师,我叔叔随新四军渡江南下到南京,并进南大进修,后再新华日报当主编。我伯父解放前在国军的部队当文书,解放后就不那么幸运了,历史发革命,文革时被批斗整死了。两个姑妈也都在上海和南通进了工厂。
到了我出生时,就不那么幸运了。出生于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期间(1959年),从小营养不良。文化大革命中开始和完成小学到高中的教育。农村镇上的学校条件很差。小时候吃过不少苦(我们这代人的经历),几乎没有读过多少书。文学、历史、音乐、体育没有一样行的!小学时因为生病修学半年后留了一级,和我得了同样病的一个同龄人就死了。到了五年级,就不怎么上课了,老师常不来,我给自己的班上过课,也给一年级的学生代过课,有不少轶事。又赶上六年小学改成五年,又留了一级。
初中两年才学了点东西。那是邓小平“二上”的时候。但几乎没有任何课外读物(都给禁了)。我几乎唯一能得到的课外读物就是三份报纸:人民日报、新华日报和参考消息(不知为什么没禁!)。我父亲是小学老师,从初中开始他每天早上从邮局把报纸拿回来,吃完早饭后再带去学校。就在这吃早饭的空当,我能把这些报纸全部浏览一遍。有些事一直想不通。一是人民日报和新华日报上发的关于海外的,特别是美国和中东的内容几乎和参考消息报道的一点也对不上!“美国人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人民日报语),但他们的技术支撑着以色列把整个阿拉伯国家打得一败涂地(参考消息摘要的世界报道)!中国呢?人民很幸福(人民日报语),但我们家很穷(虽不是最穷)!周围的人也很穷或更穷!国家也非常穷!几乎所有东西都要凭票供应!当林彪“叛逃”后 (那是1971年),我叔叔从新华日报社寄回来很多手抄版东西,虽迷迷糊糊,但疑惑满腹并震撼!为什么一个国家和政党的二号人物一夜间竟成了叛党叛国的人!所以从那时我就对官方媒体持一种评判的眼光!总要找点其他证据!
到了我上高中时(1975年),又赶上邓小平"二下"的时候,上高中又改成推荐。虽然我是全公社成绩最好的,又是团总支书记,班长(从四年级做起),因为没有权,没“推荐”上!后来还是我父亲找了公社书记,才把我在开学后三周塞进去。一个班,80个学生!高中两年几乎啥也没学到,虽然那时的老师全是南通市下放下来的。那时学校几乎不怎么上课。常常搞政治运动,校办工厂做杂活,晚上去乡村搞文艺宣传!但我一直看报纸。“四人帮”倒台的那些天(1976年10月初),我在高中的破房子里看人民日报和新华日报,有一天突然发现头版头条的社论的味道大变了,好像转了180度,连续了两三天,我感觉中央出事了,出大事了。我回家就告诉我父亲,他还不信。又过了几天,新闻出来了,证明了我的预感。很可悲,现在报纸仍然和30年前差不多!只说好的,让现实的我们感觉落差很大。在美国生活很多年,正好相反,新闻媒体报道的大部分是阴暗的,让现实的我们感觉同样落差很大,但和在中国的落差相反!
从我能做事起,我就记得总是要帮助家里做家务,挖野草,喂猪,养鸡。假期到生产队挣“公分”,早晨4、5年起,晚上10点后才能睡。到了高中有些力气了,掏大粪,运大粪(有机肥!!)(都是用肩挑),夜里住在生产队农田的大棚里守护庄稼—在GCD的天下竟然要守!),挖河平沟建良田—至今40年了,仍在继续!穿着个裤衩在棉田施用剧毒农药,全体动员捉蝗虫!一个暑假背上要晒脱三次皮。记得一次夜里脱粒麦子,就在麦秸堆里睡了一觉,无论蚊子怎么咬,好像一点知觉都没有。这类的往事就太多了。那时就发誓一定要离开农村,要么就要改变它!
那时总觉得,自己怎么生在这么个时代,为什么要吃这么多苦。没什么“解放了,还是老百姓还过着这种日子!”这是什么世道!现在回过头来看,吃的这些苦是考验,是动力。
幸运的是,高中毕业时(1977年),又赶上邓小平“三上”!从报纸上看到要恢复高考的蛛丝马迹,早准备了几个月,也许就是我能考上的秘诀吧!高考改变了我们这一代人!我们这代人,对小小个头的邓大人,感激是无尽的!我的做小学教师的父亲,因为在1957年说了些什么,被打成“右派”,被流放到一个边远小学,开除出党,直到1979年(22年!)才被平反,也是因为邓大人!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我父亲原来是个“右派”!我叔叔被打成“5.16”,被关了几年。而我的伯父就没有那么幸运,因为在国民党当过几年文书,在文革中就被整死了。关于GCD和我们家的那些事,在我读大学和在Cornell期间,我和我的一个姑妈,有过很多书信来往,两个执着的两代人打了好几年的“口水战”。但像她这样的铁杆,到70岁时还写过申请想加入,到现在也没能被dang接受,虽然我不能让她接受我的部分观点,我倒是很佩服她的执者精神!想想也好笑,我也很执着,我为什么一定要说服她呢?
我们做事、做学问,也要有这种执着精神!这种执着精神一直支撑着我以后的工作和生活。
程宗明,2015年7月11日 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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