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警察》这部小说其实是一部不折不扣的谍战题裁（搁以前叫反特小说）作品，尽管1987年版的电视剧（就是胡亚捷、宋春丽那版）因为处于1980年代那个特殊的和平发展为主流时代大背景而被改编，不但间谍没了，就连犯罪也基本以经济犯罪为中心了。因为这部小说中反特的情节更惊险动人，所以我今天单说说这抓特务的事儿。
这部小说里面大小特务其实真不算少，大到在国外遥控指挥的马尔逊和霍夫曼，小到被突击策反的卢援朝和被冯汉章轻松拉下水的施季虹这个级别的准业余选手，而中间的主要线索人物则是两出两进的专业选手徐邦呈（后名冯汉章）。这部小说里面的外国谍报机关叫G3情报总局，并没有明确说是哪个国家的情报机关，里面负责亚洲片儿情报工作的老牌特务叫马尔逊，名字也看不出是哪国的，倒是那个霍夫曼听着更像是德国人。不过看看徐邦呈从仙童山出逃的过程，联系一下1970~1980年代中苏之间的紧张关系，加上一个省会H市（哈尔滨！），我们就该断定这个外国应该是苏联，而G3情报总局不是克格勃（KGB），准是格鲁乌（苏军总参情报局），我更倾向于是指格鲁乌。不大可能是别的什么国家，虽然从霍夫曼的名字看德国，但就算是当时民主德国和苏联关系再铁，估计也不大可能调动苏军边防部队在中苏边境上搞那么大的动作——要知道，仙童山上是差点儿发生连级的军事冲突的。
在1970年代，一个国外派遣进来的间谍是比较容易被发现的，原因很简单，那年头群众的警惕性是很高的，眼睛是雪亮的。徐邦呈入境潜入南州市后不久，就被他的一位亲属老太太认出来了，不过没拿他当活人，而是以为见鬼了。老太太在单位逢人便说说给自己壮胆，结果被警惕性高的单位领导报告了公安局，而公安局的五处当然不白给，立刻全城排查，很快就发现了这家伙。这就是第一次徐邦呈这个素质很高的间谍被发现的经过。要说这间谍老徐的本事也真不含糊，而且运气挺好，被抓了之后居然也能按照其上司的安排，骗过了只审过几个胡子就以为自己已然是审讯专家的甘副局长，有惊有险地把人民警察骗上了仙童山，最后成功地逃了回去。
像徐邦呈这种被长期豢养、训练的间谍当然不会因为这一次失手就彻底退休，但留了案底再回来是危险的，而且那惹眼的黑痦子也是必须去掉的，所以回去后他马上就被安排做了面部的整容手术，整的根本不像他了，才又可以以里克公司商务代表冯汉章的身份重新翩翩而来，而这回的时代已经不是文革期间，而是改革开放之前的1977年了。这次间谍可就没上次那么容易被发现了，因为首先这回他可以出入都乘出租车，而不再跑去等公共汽车而不得不直接接触警惕性极高的人民群众和基层干部了，其次是这个时候的国人也真的放松了警惕，以至于在941这样的国营军工大厂当库保员的施季虹居然跟一个外籍人士在火车上说出“没密”这样的话来，再加上海外华人的洋装身份，几乎没人想像这可能是个间谍了。于是，这个间谍迅速把偶然邂逅的施季虹发展成自己的情报员，开始从她那里套出军工产品方面的情报了。按说冯汉章的水平够高，而且谍报工作也算是卓有成效了，但他却始终没有机会亲身直接接触情报的源头，所以虽然他有本事，而且掩护职业也很有效，其作用始终是非常有限的。有趣儿的是，这样一个训练有素的间谍再次被发现并被捕获，问题居然出在他们自己这边儿。
情报机关为了搞到感兴趣的情报，绝对不会把宝只押在一个间谍身上，而一定要尽可能地扩大情报来源，这就决定了G3情报总局对941厂的情报工作是多方面的。引向941厂的另一条情报线路就是看起来老实巴交、不问政治的翻译卢援朝。卢援朝在出国期间中了美人计后突击策反，而后出卖祖国死心塌地、不遗余力地为敌对国家的情报机关服务，不过这个不太专业的间谍由于工作太积极了，自作主张地去偷拍江一民的机密笔记本，结果出了问题。当卢援朝和施季虹同时成了这次财物盗窃+窃密案的嫌疑人时，G3的马尔逊不得不作出痛苦的抉择：是牺牲能一个长久、稳定地提供高层次情报的嫩手情报员卢援朝呢？还是抛出一个老资格、高水平的间谍冯汉章呢？结果这个老奸巨猾的情报专家果断地选择了后者，而且让这个蒙在鼓里的冯汉章自己去布这个请君入瓮的局了。当卢援朝因为证据不足被当庭释放的时候，冯汉章已自然而然地暴露无疑了。老冯的命一向很好，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境地里居然还得到了一线生机，那个先被抢了未婚妻、扣了绿帽子，后又被揭发举报成小偷+特务的卢援朝厚道得很，居然不计前嫌地给他寄来了救命的密码信，通知他赶快跑路了。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冯汉章的命运就是不如徐邦呈，终究没机会跑掉，最后还是在北京机场被抓住了。对他来说更不幸的还在后面，由于马尔逊的失算，他的声音并没有经过像面目一样的伪装，所以被陆振羽从审讯录音里面听了出来，判他个二罪归一是没啥悬念的。这些是不幸，可还有最不幸的，那就是到最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偶像马尔逊居然用一句“情报员最重要的，情报是次要的”这样的空头支票给忽悠了，整个过程中居然就是在帮人设局收拾自己了。
这就是间谍，这就是间谍的轨迹和诡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