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要对未来教育进行深入思考？

这里面存在着很多看似非常合理的理由。比如，目前世界面临前所未有的变局，对未来教育布局可以让我们占领先机。但是这不是人类第一次面临这样的话题，人力社会出现危机是常态，形式可能会有所不同，但绝不是21世纪除独有的现象。再比如，科技革命已经让生活发生了本质变化，沿袭过去的教育模式会拖社会发展的后退。但是科技革命还远未到改变人类传统文明思维的阶段。

我们可否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思考：人类这么重视未来教育？

为未来而学习，体现着人类的一种焦虑。动物界需要的是稳定，他们的生活模式只要适应了环境，可以上亿年不用显著进化。而我们人类采取的是深度利用资源的发展模式，也就是文明发展的模式，这种需求远远超过了其他物种的需求。与文明相对应的是人类思维的进化与发展，目前正以脱缰野马的方式，向前飞奔，并与生物躯体而背向而驰。乃至于出现一种幻觉，人类真的想要让精神实现自由，脱离身体的羁绊和苦海。元宇宙的出现，其哲学基础就在于此。

所谓元宇宙，其最终目标就是实现思想在脱离身体后的定居之所。在元宇宙的世界里，感受以假乱真，让人痴迷。很多人对元宇宙虚拟土地进行拍卖，价格搞得超出想象这一现象表示不可理解。简单地说，这是一种虚拟空间的圈地运动。从理论上讲，元宇宙可以无尽地开发，就像手机APP一样，可以无限开发下去。但是，其底层支持者还是物理空间真实的人。底层资源有限，决定了元宇宙也会是一种稀缺资源。这有点像早起移民扎堆现象。最早的移民定居后，后面的移民就会倾向于去那个地方，因为生活圈子方面，学习工作与交流成体系。所以，谁最早占据了元宇宙的早期社会圈层，就占领了先机，可以吸引更多的底层物理世界的人的参与。

元宇宙的另外一层目的是强烈的商业动机。我参加过几次元宇宙的小型讨论，除了技术以外，每次元宇宙的开发者都会为元宇宙的巨大商机而骄傲。从商业角度，我认为元宇宙是成功的，因为现实正在证明。但是，从元宇宙开发者的动机以及元宇宙带来的负面影响来看，我充满着担忧。

以元宇宙为例子，引申出我对未来教育的思考，对任何以技术为核心的教育理念，我秉持观望态度。

谈及未来教育，不得不提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和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二者都积极从全球观以及人类整体角度，思考人类教育的核心与未来，而且理念的更新频率非常快，各种说法层出不穷。比如经合组织1997年提出教育应该超越“知识本身”，以发展“人的核心素养”为教育目标。2019年，UNESCO提出了“教育的未来”的倡议。2021年则进一步发布了《共同重新构想我们的未来：一种新的教育社会契约》，强调了终生受教育的权利和把教育作为意向公共事业和一种公共利益的理念。

在国际组织这个层面上，我们当然不能强求这些国际组织去思考每个国家的具体问题。但是，这种频繁的宏观理念更迭，并没有为全球教育带来更多的推动，反而体现了对人类教育走向的迷惘。在教育技术、理念和哲学不同层面上，搅合在一起，读多了，让人觉得眼花缭乱，没有重点。我最担心，过几年这两个组织，又提出一些新奇的概念，让人觉得是为了提出概念而提出概念的嫌疑。只提出，不去努力推进，这是一些高层组织的通病，因为前者容易做，后者则需要实践者去实现。

换句话说，UNESCO和OECD频繁地提出理念，亦可能是造成对全球教育界对未来教育思考一定混乱的因素来源。

公平地说，这两个组织提出的理念，比如“生态人”的理念有错吗？当然没有错。但是，他们忽略了可执行性。我们可以反向来利用UNESCO和OECD的理念，认真对待人类教育遇到的问题。比如，UNESCO的终生受教育的权利理念。这说明我们的社会还存在着巨大的教育资源不公平。再比如，把教育作为意向公共事业和一种公共利益的理念，这说明，全社会远远没有形成教育共识，或者说还没有一个统一的教育哲学，掺杂着各种教育的功利性和短期效应。或者说把教育当做一种投资资本，而不是一项公益。

先不要说以“智能技术”为主导的“第四次教育革命”是否属实，但就上面提到的教育基础来说，虽然在某些区域形成了某种苗头，但是距离真正实现未来教育的基石还差距甚远，未来教育需要做的确实是要摒弃很多噱头，把人类面临的教育基础问题持续改善。

上面倡导的超越知识的教育理念，其实是一种单独把教育概念拎出来探讨的世界大同，是人类共同体的简化版本。共产主义的核心就是各种资源共享的公平，由此带来人来道德和社会理念的全面提升，不以物质追求为目标，而以价值取向而引导。所以可以把这种教育共同体定位为共产主义模式下的教育蓝图。

有关未来教育的思考，最为首要的还是教育哲学的再塑。

传统教育是以传授知识为主题，从而提升人类素养和道德水平的一种模式，传承几千年而屹立不倒。这本身说明该模式具有巨大的生命力和潜力。而且，其潜力还并没有被完全释放。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提出新的教育哲学理念，作为理论探讨有必要，但是真要去实践，一定后碰得一鼻子灰。所以，我理解的教育哲学理念，在很长的未来时间内，一定还是以完善传统教育理念为引导，这最符合人类文明的稳定传递。

知识教育与素质教育这个话题既是传统话题，也是教育界面临的最大难题。在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之前，片面地追求任何一方面都会进入误区。我个人喜欢“素质”这个词，也同意素质教育是重要的教育模式，但是不是教育的唯一模式与目的。于我而言，人类教育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实践目的性与个人价值提升的混合体，可以认为是教育的正反两反面，从来就没有完全分离过，。

目前教育体系中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如何让知识有效地传承，以及人的全面成长。技术和方法确实可以帮助达到这样的目的，一些新技术也值得借鉴。但是，还远达不到所谓的各种“新”学科的地步。

其次是对教育载体的要求。教育载体分为实体和虚体两方面。实体载体，诸如大学等一定会继续发展，这是社会对教育公平增长的诉求。我预测，在未来，社区大学会持续加强，渗透到各个角落。在新技术的支持下，偏远地区的小型college模式会受到推崇。这种变化，在中国更加容易实现。

在虚体教育方面，我预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并不能达到预期的诉求。教育不只是个人问题，而是一个国家和民族来与生存的大问题。虚体教育具有不可预测性，从社会角度去考量，具有很大的鸿沟。

在教学方式上，我预测，构建系统的师生教学相长的模式是最佳的模式。任何工具和技术都无法替代师生之间的直接交流。教育的确不只是知识的灌输，还需要心灵的碰撞。

面对未来教育，我们有两种平行进行的策略。第一种，教育进化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教育体系在和外部环境的交流中，自然会逐渐适应。第二种是主动去完善目前教育体系中的不足，打好未来发展的基础。

在所有的预测中，有两点原则需要确立：1）在可见的未来，人类的本性不会变，资源不公以及相应的冲突会依然存在；2）教育的最终目的是让人美好地生活，乐观主义是让人类整体持续下去的基石。

经合组织预测了未来四种教育图景：学校教育扩展、教育外包、学校作为学习中心、4.无边界学习（LEARN-AS-YOU-GO）。公平地说，这不能叫做预测，而是各种模式的排列组合。作为四个端元，未来教育应该是这些的加权组合。学校依然是中心，并以其为教育的基点，实施与社会衔接的全时段终生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