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今天下午两点，南京大学在经过长时间酝酿与抉择徘徊之后终于在科技馆挂牌成立三个学院级的建制：物理学院、电子科学与工程学院、现代工程与应用科学学院。这对南京大学算得上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因为与中国大地分新秒异的“混沌”动力学轨迹比起来，这所儒雅古典学校的变化似乎怎么也逃不开那种大学本征的极限环。

也是这个岁末，算来我在南京大学“蜗居”的时间已整整二十年。当我由那时的丑陋青年变成今天的丑陋加驼背之老年时，南京大学校园内那种古朴沉着之风格所承受的演化也还比不上我双鬓花白变化的多。这所校园内任何一种变化都是连续可微的，任何进程的发生都遭遇过儒雅古典的噪声与涨落，从而使得我们身边一切变化都显得寂静无声、细雨渺渺。到今天，南大的百姓们还一直在微辞那差不多已经使用了十年的图书馆外立面装修。南京大学鼓楼校区在她那狭小的地盘内通过乾坤挪移而艰难立起来的“现代”“高层”楼宇被某些学者形容为垃圾般建筑，而从档案馆到北大楼的中轴一条线才是百年黄金、灿烂如常，到了被立为国家文物保护起来的地步。

南京大学的人也是如此。她麾下具有各类称号的人才很多，午饭时间您如果在那个狭小的校园里面布朗运动就可以碰撞上不少个。院士长江杰青们都拥挤在各自比美国大学教授办公室实验室只稍微大一点或小一点的角落里面为教学、学生、项目、文章、成果而忙碌着。南大的眼界不够“高”、气度也不够“大”，主要都是盯住国家自然科学基金、973和863。在这几类数据显得很自豪很强大的同时，南大承担大额横向课题和那些动辄几千万上亿科研项目的历史还不是那么显赫、还不敢那么信心爆爆。

过去二十年，南京大学的发展也是九曲十弯，总是在遵循大学内在发展规律和追赶国内瞬间天地的大学发展浪潮这两者之间游弋与绸缪。南大的决择与步法大多是那样静漪微澜，但却影响深远。在研究型大学的评价体系上，南大开先河而SCI，诱发了今天中国的SCI大浪潮，比钱塘江潮要壮观和动魄。而此时的南大早已不再关注SCI的数量。在高校合并的浪潮之中，南大虽然也许心有戚戚，却从未贸然行动，应该算得上是国内名牌高校中极少没有进行任何合并的异数。而此时的南大在国内的各种“排名”与“影响”正受到很大冲击。南大的人文精神是低调与平常心，在过去几十年中国科学研究的百彩浪涛中显得相对安静而自我安逸，呈现出一种单一的灰白颜色。而此时的南大感觉到长此下去，校园的宁静将无法再继续维持。如此等等的例子似乎不胜弥举。

再就大学发展而言，南大虽然名列综合性大学之列，但她一直是以文理科见长而缺乏工科与医科，理科的传统优势学科就是“数理化天地”。这种学科分布特点在国家轰轰烈烈发展之路上显得有失偏颇，无法全身心投入到国家经济建设的大潮中，尽管没有人说一定要进入这波大潮。或者说，南大进行合理科学学科布局之速度似乎跟不上我国新兴“学科”如雨后春笋般冒进的速度。虽然说任何一所大学都有其学科发展特点与规律，但是我国高校的发展是跨越式的，发展速度应该以对数来标度，因此不能用常道进行规划与建构。

到了今天，南大认为她筹建电子学科和工科的条件已经成熟，或者说在大势之下不得不成熟，从而有了今天下午这一时刻的到来。南大的物理一直比较强大，因此提升为物理学院是顺理成章的。南京大学发展电子科学与技术学科也有很好的基础，因为南大在电子科学技术学科下面的主要二级学科都很不错，在国内也很有影响。南大迈出工学院的建设步履是适应形势之举，具有不发而无以后发的态势。

衷心期待南大的三个新学院走出具有学科特色却又能够孕育潮流之路。中国的工学庞大无比，很多大学设置学科大而全，几乎每一个学科都能够在国内找到百以内排坐次。因此，与这些庞大进行竞争需要智慧、魄力与执着。南大算不上财大势厚之校，发展电子学科和现代工学需要的可能是聚一点而博全局、重一面而芳全体、因人而止渴、因地而耕作。南大算不上师高权重之校，发展之路需要的可能是以人文养新览、以岁月煮学问、以厚重图直上、以精神弥芳香。

以此作为2009年岁末的话，附旧作一首，聊慰沉思。

兰陵王 · 自醒

夏初旭，扬起层层碧绿。飞纤絮，蒙断旧尘，更是骄阳落芭簇。不觉又苦楚。飘忽，庭深院肃。抬头望，天本向蓝，何处飞来子时雾。

闲愁甚无助。看巷尾街前，清淡如故。十年忠事一年禄。曾背月荒日，举良锄莠，平凡卓越拒茧缚，尽与此生骛。

长路，浣溪慕。正细雨磐石，击水歌露。千帆散去空余渡。应隐却浮幻，伴登高处。沧沧之上，浪卷起，自有度。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