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研究生为什么提不出问题？

 

面对这样一个问题，或者一个现实，其实我倒想问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这些老师当年读研究生的时候能提出像样的问题吗？我努力回忆了一下，老实说真没有！

那么什么是像样的科学问题？不像样的问题提过吗？有意思提吗？其实，对于这样一系列的问题的思考，我的感触是源于我的女儿在小学二年级发生的一件事。一天，我去学校接她放学，她的老师满面春风地告诉我说，你女儿今天表现很好，我给了她一个award。我问是不是女儿今天在学校里很乖？老师告诉我说是因为她今天在英语课上拼写单词的时候很有creative? 老师见我一脸茫然，便拿出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个单词，我更加疑惑了，这个单词分明拼写错了！老师见我疑惑，便解释说，虽然这个单词你女儿拼写错了，但她是在听到我的发音后，按照正确的发音规则，创造了这个一个英文单词，虽然这个单词并不准确，但她对英文发音和组词规律的理解是对的，并很有创造性！看我懂了，临走前，老师不忘说一句，你女儿对音乐的辨识度也很高，听力很好，但凡听力好的人，语言都差不了！

这件小事，给我最深的感触是什么呢？在你成长的过程中，能遇到好老师，真得太重要了。我们中国的孩子，从小学到大学，从大学到研究生，一路走来，我们的老师，哪个不是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们的学生怎么就长大后就提不出科学问题呢？到底哪里出错了？其实这里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们的中小学教育太注重问题的标准答案了。我们的学生都是做题的高手，但一遇到实际问题，往往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就不知所措了。

那么没有标准答案怎么办？这么多年我见到的老外，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他们挂在嘴边最多的一个词就是 “make sense”。什么事都思考是不是”make sense”? 这个词什么意思呢? 就是“合理“的意思。”合理“什么意思呢？合理就是合乎逻辑的意思，也就是说对于一个问题的回答只要合乎逻辑就是可以接受的。这也就是不难理解我女儿的英文老师对我女儿学习创造性的认可，其实就源于这个简单的”合理-make sense“。 我们的研究生为什么提不出“像样“的科学问题，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平时的课堂缺乏必要的逻辑思维的训练和熏陶。

除了逻辑思维的训练，我感觉我们的学生之所以提不出问题，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很多学生基础太差，对专业知识掌握的深度和广度不过关。也就是，只有当一个人和被问问题的人在同一个“频道“，处在差不多的水平上，你的问题才能不是 “鸡同鸭讲”，才能产生共鸣，否则，只能是勇气可嘉而已。

那么如何才能夯实一个人的基础呢？这其实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以我的理解，就是要让一流的教授专心本科，研究生的课程教学。老师的高度决定学生的高度。以我个人的经验，几年前我和一位老教授一起给本科生上过一门《有限元》的课，这也是我作为年轻教师学习成长的过程。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这门课并非想象中的容易，在一次给学生小组 (group)作业的设定中，我和老教授产生了分歧，我认为出的问题太难，学生不见得能做出来，要是大多数人都不及格，学生会不会投诉？我清楚地记得老教授跟我说，要相信我们的学生的能力，不会有问题的！事实证明，老先生是对的。这些本科生的创造性真得不可低估。这里尤其让我震撼的是，我们这个本科生大课，其实也有不少来自中国的留学生。据我的了解，这些中国的学生很多并非来说国内的名校，不是211，也不是985，都是很普通的大学，但就是这些“平凡的”学生，非常努力，拼命地在吸取，成长，进步，他们越来越有的自信，都是肉眼看得见的。

那么，只要本科，研究生阶段的各种训练，夯实一个很好的基础就可以了吗？其实，这点基础是远远不够的。研究生能不能提出问题，这只是一个门槛要求。能提出什么样水准的问题？如何解决问题？这是更高的要求。如何达到这个要求？只有终身学习。

我招研究生/博士生，虽然很看重学生的基础，但我更看重学生持续学习的能力。我对我的学生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像我一样努力。这里的努力并不是形式上的996，也不是装出一副“苦大仇深”般的苦行僧的样子给别人看，而是每天都要学点新的东西，每天都要成长。但凡谈到成长，一定是难受的，不舒服的，因为你在成长。

最后，我想谈一下独立思考。我很喜欢《无声告白》里的一句话：“我们终其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 我们的研究生也应该这样。两年前，我的一个博士生，回国拿到了一个讲师的位置，并拿到了青年基金，第一时间给我留言，告诉这个好消息：谢谢老师多年来的支持和教诲，我已经很努力了，没给老师太丢人。但我只给他回了一句：继续加油！其实，我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还是打住。因为路终归要靠学生自己去走，做学问如此，人生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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