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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科学成为文化的时候》引言

已有 2640 次阅读 2014-1-14 21:54 |系统分类:科普集锦

如今,科学和技术几乎成为了一种困扰。它们渗透到了我们当代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生活的各个角落。政府、商业、学术领域和媒体都意识到了研究和发展的重要性,即使是我们最简单的日常活动也意识到了科学和技术的实践知识(know-how)是让生活在永久变化的社会中的个体理解他们的环境、掌控这种环境、参与到影响他们生活的以及决定我们共同未来的决策的关键1

教育体系,不仅仅是媒体,受到了质疑。实际上,对于即将出现的科学和技术文化来说,人们不得不考虑学校体系及其在技能发展方面所发挥的作用。学校是一个人熟悉科学的场所。还是人们学习技能,塑造未来的场所。对学校众多的批判也展示了我们对学校的期望2

简言之,科学和技术文化是当代社会出现的辩论的核心问题。

《世界报》(Le Monde)在1989年刊登了一篇题为《国家的科学、技术和工业文化》(états générauxde la culture scientifique, technique et industrille)的文章,该文巧妙地总结了当前有关科学和技术文化辩论的核心问题:

对知识充分了解的21世纪的公民必须能够参与到社会所做的伦理的、战略的、生态和技术的选择之中。因而,保持我们个体的基本自由,在面对来自于非理性和科学主义的压力时保持批判性的思维,保证我们社会的经济前景和健康,保持住民主等全部取决于这个社会在真正的科学和技术文化中发展出来的能力,这种文化不只限于工艺和技术的文化,也不只限于少数的幸运儿3

在这个辩论中,至少牵涉到4种厉害关系:

    • 在现代,所有阶层共享的科学和技术文化的发展被看作是让个体融入到愈加复杂的社会中的策略因素之一:持续地变革着个体同这个世界以及和他人之间关系的科学及其成就要求每个人都能够参与到有关我们社会未来的辩论当中,或者至少理解其启示,以便成为有资格的(full-fledged)公民。这里的利害关系是民主责任。

    • 在现代,科学和技术文化的传播和共享是改善竞争力、经济发展和繁荣的一个条件:为了迅速地适应科学、技术和工业的变革—这些变革也是竞争力增加的关键,我们必须在对科学和技术基本原理的理解和控制的基础上发展出新的技能。这里的厉害关系是经济竞争力。

    • 在现代,科学所树立的丰碑被认为是人类思维的最杰出成就。因而,科学和技术文化取代了其他文化领域,比如音乐,文学和艺术。这里的厉害关系是对科学和技术智力成果的承认4

    • 在现代,最后,我们认为对理性的当代表述通过科学和技术文化所固有的推理过程的同化而出现:这个责任(mandate)首当其冲落在了学校教育体系当中。我们期望学校将会把我们社会得以建立的价值和技巧传递给学生们。这里的厉害关系是构成我们现在以及未来的集体选择和个体选择的质量。

      如今发生在社会中的全部辩论都是基于上述四种厉害关系5

      * *  *

但是,我们说的科学和技术文化到底是什么意思?

“科学和技术文化”这个表述对我们来说太熟悉了,以至于对其进行界定都是多余的了。但是,当我们尝试对其进行界定的时候,我们发现这项任务要比一开始难得多:表述的重叠,实践的纠缠不清以及媒体的交叉。

我们指的是什么呢?

  • 传播科学和技术文化的人:是课堂里或者知道课外活动的教师,报道科学新闻、科学发现和科学应用的科学记者?还是为科学展览参观者进行讲解或者为他们引入新的概念的指导者?抑或是撰写科普文章6或者出席新闻发布会的科学家?

  • 所采用的媒体:是图书、报纸、杂志、展览、广播节目、电视节目、影像节目?还是活动:博物馆中的探索工作坊7,课外认知项目,科学营,短途旅行(科普旅游),企业参观……?

  • 所处理的内容:是技术成就,工业应用,经济和社会后果,基本观念和概念的阐释?

  • 科学学科?传统学科,还是新的调查领域(生物技术,航空航天,生态系统,媒体,等等。)。

  • 目标受众?年轻人,学龄儿童,普通公众,专业人员,管理者,决策者,等等?

“科学和技术文化”这个表述是多重且多义的:它指的是一系列在多种社会领域中传播的有意义的实践及其伴随着这些实践的表现(representations)。

那么我们的目的是什么?8是对科学了解更多吗?9还是为了理解当前的事件并且参与到辩论中而掌握基本的科学概念?理解科学过程?是对作为科学基础的方法和推理的了解?还是发现科学是如何运转的?还是理解科学是一种社会实践,沉迷于科学之中的个体也是专业共同体的一员?

因而同时要实现几个目标,但是这些目标彼此联系紧密以至于难以区分开来。

当我们谈到科学和技术文化的时候,通常会有不同的行动者,他们的目的和目标并不必然一致,对它们的各种支持和一些活动也出现在不同的场合。因而,并不存在一个单独的介质(agent),不存在一种其他介质可以更好地适应的实践,也不存在一种可能成为理想工具的媒体或者机构。同时也不存在一个目标:通过掌握特定的概念来理解科学过程,但是却保持着批判性的思维。一个人如何在缺乏一个完善的知识体系的情况下发展出这种批判性的思维(而这种体系又是批判性思维的基础)呢?

尽管如此,把科学和技术文化仅仅看作是交织在一起的介质的混合物,其目标和目标就等同于剥夺了其任何意义。正是这种复杂性映射在了词汇中的含糊不清。

从科普的历史中梳理的一个简单的例子就能够表明表现和实践的交错:在19世纪的法国,经过长时间的辩论后“科学通俗化”(sciencevulgarization)这个术语超过了“科学普及”(popular science)。奥古斯特·孔德(Auguste Comte),弗朗索瓦·阿拉果(Francois Arago)和卡米伊·弗拉马利翁(Camille Flammarion)10盛赞“科普”且“严厉谴责”科学通俗化,并认为这是合算且通俗的。反对“科普”的这个辩论被认为是积极的,彻底的,有益的,其特定的本质把它同数学的、抽象的且正规的科学区别开来;“通俗化”被看作是科学从一种形式到另外一种形式“方言”的简单改变或者翻译11。这个例子表明这个表述的背后发挥作用的是社会因素,这并是简单的词汇之间的争论:这意味着科学新闻的出现。

今天,特别是自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科学和技艺的文化”(scientific and technicalculture)—近期的“科学和技术的文化”(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culture)—已经开始取代了“科学普及”的表述,并且一直统治到现在。这似乎意味着一种“新工业文化”的出现,并且和管理者越来越大的作用紧密相关,同时也有助于这种新的观点出现。管理者被期望作出技术决定;决定用于研发的资源分配;投资的建议;同大学建立关系等等。因而他们期望在当今的文化中实现科学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并且为了理解他们工作的环境他们需要发展一种获取这些知识的途径。有关科学和技术文化的当代话语受到了经济学的强烈损害。一组新的行动者进入到了科学的非正式传播的动力中。这呼吁新的手段和新的策略,并且呼吁这个领域的一种新的力量平衡。

然而,偏袒任何一方都不是我们的目的。因而,我们将不在“科学普及”、“科学知识的非正式传播”之间做出选择,也不在其他更常见的术语之间做出选择,比如“科学素养”、“公众理解科学和技术”、“公众对科学的意识”13……

当然,正如本书所展示的那样,这些表述指的是不同历史和文化情境下阐述的项目;其追求的目标—在基础上没有不同—并不完全重合;并且他们动员了不同的社会行动者14

我们所寻找的就是他们之间的共同点。

*   *    *

这些表述的共同点就是,它们都是指一系列有关专业领域之外的科学和技术文化的传播活动。这些实践因而可以和正规教育,以所有专业人员为受众的科学和技术信息转移相区别,它们倾向于引导面向工业和应用领域的知识流动。

用来促进科学和技术文化的方法隶属于非正规教育领域,而这二者是互相排斥的。

非正规教育在不受正规课程的限制下可以自由选择其内容,方法和目标。它针对的是不容易被俘获的(non-captive)受众。它并不涉及到授予学位的社会认证。

正规教育的第一个特征16就是它完全是由精心制作的官方教学体系的管理,受到项目或者教学大纲的界定,并且按照科学在大众中以及职业教育体系中的位置设置的一系列课程组织起来的。

相比而言,非正规教育似乎可以根据内部或者外部因素来自由地选择其主题,而不会有吹毛求疵的权威来控制其与既存规则的一致性。它还会在很大程度上考虑受众的眼前利益,或者从当前的事件中获取灵感,无论这是事件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17。它并不集中于学科的内部组织上,而是主要关注于从科学中获取潜在问题的答案。

但是除了主题的选择,非正规教育的自由度还存在于其对媒体的使用,其传递的信息类型(它可以赞美科学,也可以批判科学),其追求的目标,(科学和技术的文化的目标可以教授给读者,也可以用来让读者娱乐,刺激他们的情感,当然还可以让他们对美好未来充满期望……)18

就科学和技术的文化而言,培养某个人或者进行学习的决策时另外一种秩序的结果:对科学的喜欢,对自主学习方法的关注,保持个人知识更新的意愿,好奇心(有时候还有从众)。受众也不是定向的:只有他们决定提前获取这些信息的时候,他们才会去接触这些。这是一个重要的事件逆转:第一个问题是那些生产出科学和技术的文化的产品的人吸引到了受众。在可销售(科学和技术文化的)产品的特定情况下,出版商或者生厂商必须首先确保有受众。可见的科学和技术的文化的产品必须从确保有人准备好了消费它们开始19

最后,我们指出虽然正规教育和非正规教育之间可以有特定的区别,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二者彼此排斥。非正规教育的参与者和生产者选择他们受众的细分市场以及策略,这些受众已经对科学产生了一定的兴趣并且他们的预期无法通过正规教育实现。大众科学杂志—这一点通常被加以强调—受到很多教师、高中学生和大学科学专业学生的欢迎。类似的是,如果没有学校有组织的参观活动,博物馆和科学展览的真正观众会是哪些人呢?非正规教育机构因而迎合了正规教育机构,以便从定向的受众中得到好处。

然而,如果我们不理会不同的行动者,目标受众和媒体,我们意识到科学和工艺的文化同学校传播科学和技术知识的角色一致,二者都参与到同样的话语中。科学和工艺的文化是知识,技能和态度的综合。知识是通过学校提供的活动获得的,在这些活动中科学和技术得以传播。在工作中,在家里和在日常生活中,这是一种我们得以成长的技能。态度则通过话语以及我们面临变革时的“临界状态”得以表达,并且通过我们的行动和所做的选择得以显示。科学和工艺的文化毫无疑问是我们个体和集体认同的必要形成因素。

*   *   *

把这些问题都放到各自的情境中,让我们陈述一些本书的目标:呈现科学和技术的文化发展的现状。我们的方法主要是描述性的。由于空间有限,我们并没有全部覆盖。然而,我们寻找的是有益的经验。正是在这种精神的指导下,才有了这本书。

我们把本书作者对当前辩论的一些特定观点呈献给各位读者,我们感到应该正确地看待这些观点,以便呈现一个科学和技术的文化发展的全盘图景:

1.国家特色(比如地理,人口,政治和经济方面);为了理解一国的政策,制度,媒体和所有涉及到科学和技术的文化传播的方面而提供的一系列方面,相关地,这些行动所指向的行动者所期望的角色。

2.对科学和技术的文化发展以及特定行动者所承担的角色(科学共同体,博物馆,俱乐部,协会,政府,媒体—广播,电视,科学电影,报纸,杂志—等等。)的历史提醒。

3.科学和技术的文化的“概念”的演化。

4.显存的制度:法律框架,管理框架,组织类型,属性,经费,支持和辅助项目,等。

5.新趋势。

6.过程中的行动者以及利益相关者(博物馆,私营企业,非政府组织,等。)。

7.政府行动和政策,私人行动,等。

 * *  *

最后:本书的每一章都可以单独拿来阅读。

伯纳德﹒希尔

米歇尔﹒阿米奥特

克劳德﹒贝努瓦

魁北克,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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