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03月25日 14:03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3年3月25日第431期作者：梅珍生

http://www.csstoday.net/Item.aspx?id=56829

【核心提示】科学家对美的这种追求，使得人类精神呈现为情感与理性的交融，科学的认识与创造能够伴随着诗意和灵性，让“带着诗意的感性光辉对人的全身心发出微笑”。

   艺术和科学之间的关系，人言人殊。自近代理性主义哲学家笛卡尔开始，不少人就认为艺术缺乏理性价值；相反，非理性主义者则通常认为艺术具有高于科学的思想价值。海德格尔以为诗歌真理高于科学，而艺术比理性更为重要。固然，科学与艺术分属于不同的认识领域，艺术的目标是臻美，而科学的目标是求真，但它们之间绝非泾渭分明。

      艺术可转化为科学研究的支援意识

     人文学者林毓生在《中国传统的创造性转换》中，对波兰尼的支援意识观念大为推崇。波兰尼在其知识论中把人的意识区分为明显自知的集中意识和经由潜移默化而得到的支援意识。人的创造活动便来自这两种意识相互激荡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支援意识所发挥的作用尤为重要。波兰尼说：“在支援意识中可以意会而不能言传的知识能力是头脑中的基本力量。”当艺术转化为支援意识的一部分时，科学研究工作也可能因此而收获到有深度的原创性思想。

     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最杰出的艺术家和科学家达芬奇所观察和研究的范围几乎包括了人文与科学的各个领域。在他那个时代的每一学科中，他几乎都可以称得上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达芬奇不仅是著名的画家，还是雕塑家、建筑师、物理学家、生物学家和哲学家。这些知识之间很难说不是互为支援意识。发现开普勒定理的天文学家开普勒，就声称自己的灵感得益于听到了天籁之音。同样，爱因斯坦对科学和理性的贡献是无可置疑的，但在思想自传中，他对于作为背景知识的来自艺术的支援意识，充满感激之情。他坦承，莫扎特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而他在研究中神奇地利用了这些知识。这一切无不表明，科学与艺术之间存在着深刻的关联。

    科学与艺术像一枚硬币的两面

     当代物理学家李政道十分认同英国科学家托马斯·赫胥黎的名言：科学和艺术是不可分割的，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它们的共同基础是人类的创造力，它们追求的目标都是真与美的普遍性。艺术如诗歌、绘画、雕塑、音乐等，用创新的手法唤起每个人的意识或潜意识中深藏着的已经存在的情感。科学如天文学、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等，则不断对自然界的现象进行新的更为准确的抽象。科学家抽象的阐述越简单，应用范围越广，其创造就越深刻。对自然的抽象作为人类智慧的结晶，与艺术家的创造具有同样的追求。科学与艺术一样，都根植于整个人类的共同经验，超出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

     科学是现代文化的组成部分

      科学是现代文化的内在组成部分。如果将科学凌驾于人类文化的其他方面，如艺术、宗教、神学等之上，那么科学就只能映照出卑劣的人性形象。约瑟夫·阿伽西在《科学与文化》一书中，反复强调当我们孤立地看待人性的诸方面和人类生活中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之时，就会发现人的形象变得碎片化，并过分地被扭曲了。当我们忽视生活不同方面的相互作用时，它们会全部失去自身的意义。

   科学天才多挚爱人类艺术

      正像艺术具有鲜明的个性一样，科学史也是一部个性化的史诗。乔治·萨顿在《科学史和新人文主义》中写道：“科学史是高度个人化的，因为伟大的发现一般都是由单独的个人做出的，而且往往是由意想不到的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做出的。”这恐怕与科学家的人文素养多少间存在着内在的关联性。在科学发现的过程中，那些做出伟大发现的人，那些在科学史上向前迈出了巨大一步的人，多数本身就具有鲜明的个性，他绝不仅仅把自己局限为一个单纯的科学天才，更多地也表现出对于人类艺术的挚爱。我们不仅需要科学在探寻自然奥秘的过程中，给人类指出通向物质丰裕之途，更需要人文艺术对心灵的滋润，使我们不至于丧失人性。正像乔治·萨顿所说，如果没有科学家，没有圣徒，没有艺术家，人类早就还原成动物了。

     艺术追求美，科学同样把美作为自己追求的目标。赫拉克利特曾经说过：“隐蔽的和谐比明显的和谐更美妙。”科学向我们揭示的正是隐蔽的和谐，科学已经部分地揭示了宇宙的美妙和复杂的对称性，微积分方程漂亮而简洁地表现出一种韵律，而数学上的黄金分割线则最具有构图的美感。

     法国科学家彭家勒在《科学的价值》中对自然科学追求的世界图景之美，同样做了深刻的论述：“科学家研究自然，并非因为它有用处，他研究它，是因为他喜欢它，是因为它是美的。如果自然不美，它就不值得了解；如果自然不值得了解，生活也就毫无意义……我的意思是说那种比较深奥的美，这种美在于各部分的和谐秩序，并且纯粹的理智能够把握它。正是这种美使物体，也可以说使结构具有使我们感官满意的彩虹般的外表。”科学活动中对于世界图景的审美观照，正是科学发展的不竭动力之一。

     对于科学与艺术的交融，爱因斯坦的领悟发人深思：“我们认识到有某种为我们所不能洞察的东西存在，感觉到那种只能从其最原始的形式为我们所感受的最深奥的理性和最灿烂的美。”正是科学家对美的这种追求，使得人类精神呈现为情感与理性的交融，科学的认识与创造能够伴随着诗意和灵性，让“带着诗意的感性光辉对人的全身心发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