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二舅去世的消息，脑袋嗡嗡的作响，心里也许久不得平静。死死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床边墙上的贴纸，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想的是什么。
   是爸爸告诉我这件事的，他一大早在我没醒的时候就打来了电话，我能感觉到他在尽量掩盖着悲伤。他知道我论文还没写完，不希望让我因为这件事而受到太大影响。
   我亲爱的二舅，年青时考入军校，军校毕业后在部队当军官，工程兵军官。之后他的一辈子便命途多舛。被前女友及其家人逼迫威胁之下，为了不被部队处分而离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最后却和那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前女友结婚，也毁了自己的前程。部队转业后，做起了土木工程师。在部队里以前的长官手下做事，在我们市里盖了一些房子，后来接一栋高层项目时，工程队出了事故，高楼被盖歪了，几乎所有的工程师都锒铛入狱，不幸而又幸运的他被自己的一个好兄弟好战友花了巨款捞了出来，这才免受牢狱之灾。
   出来之后，可能因为这件事留下的心理阴影，他也没有再从事自己建筑工程师的职业，错过了那个土木建筑遍地黄金的九十年代末。
   后来，二舅有了孩子，他唯一的儿子，本来这应该是件很开心的事。就算是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生的又能怎么样，好赖都是一辈子，一辈子苦短，一下子就过了。他的儿子成绩一直挺好，妈妈一直说表哥成绩好，表哥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小孩”。可是到了高中的时候，表哥生了一场病，耽误了学习。没想到二舅妈居然用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偏方，用古代治疗瘟疫的药给他儿子吃，结果自然是学习受到了严重影响，考到了一个大专院校。这就算了，表哥的性格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活泼开朗，性格外向的表哥不在了，变成了一个木讷，自闭而且性格十分内向的表哥。

表哥大专毕业以后，一直说去找工作，却迷上了上网，有了那个时代通常所说的“网瘾”。也许自闭又和室友关系差劲的他在读书时候就有了吧。毕业后的他拿着父母的钱，谎称一直在找工作，却在学校附近的出租屋内没日没夜的打游戏，冬天回家的他被父母发现脚趾头都差点被冻掉。后来长期营养不良而饮食不规律的他得了重病，在火车上被另一个表哥接回了家，捡回了一条命。
   后来的表哥，好吃懒做，不再去找工作闲赋在家，一旦租房子不在家后就一直臆测邻居们要害他。前几年我去他家，看到他在床上看电视剧，舅妈把饭端在他的床上，三十多岁而不立。
   二舅是被淹死的，爸爸打电话第一句话告诉我二舅不行了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猜到了可能会是这种结果。二舅是被这个家庭害了的，儿子三十几岁不去工作整天在家不干活，舅妈也夺走了二舅所有的爱好，二舅在家不看电视不打牌不和人交往，家里整天放着佛教的音乐，这对于早早退伍没事做的二舅来说是致命的，近几年，二舅一家三口都不去工作，靠着部队里不少的钱足以养活二舅全家。二舅得失眠的时候，舅妈迷信药店推销的一万多块钱的保健床。结果由于失眠导致了脑萎缩，二舅年纪轻轻就得了老年痴呆，最后发生了悲剧。
   出了这件事，最难过的除了他的家人，也就是妈妈和外婆了。外公去世的早，家里很穷，是二舅一直以来供妈妈读书，二舅在军校也好，在军队也好。他每个月省吃俭用，一直供到妈妈考上华中师范大学。我依稀看到了，在那个时代，年青帅气的二舅，每个月省吃俭用不舍得花钱，然后把部队发给自己的钱包着都小心翼翼地寄回老家，给自己的老母亲花，给自己的妹妹读书用。
   妈妈没有哥哥了，外婆没有儿子了。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老年丧子更加痛苦！
   也许人生真是亦步亦趋，一步也不能移。
   我多希望爸爸的电话没有打过来，我多希望亲人们能在街上发现一个穿着脏兮兮的，哪怕是在垃圾桶里捡食物的邋遢流浪汉，那是我的二舅。

                                         李翰
                         2016.06.01   心如刀绞地辗转反侧

二舅已仙逝，现在追究再多别的事都是没用的，二舅的一生已经结束，离发现二舅的六月一日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二舅无论在我家还是我们的大家里依然是沉重的话题。大家尽可能对他闭口不谈，偶尔有人无意中说出也会识相地立刻转移话题。二舅曾经是我们家族一颗璀璨的明珠，却以看似尤为窝囊的方式死去，可二舅并不窝囊。

   二舅走失的那天，懒惰的表哥并没有跟着这位老年痴呆患者，他以为自己的父亲就和往常一样去超市买东西。二舅从家里走出后，也许忘了回家的路，沿着路一直走到了河边，看到别人游泳的他也脱了外套下水游泳。那天气温的也只有16—24℃，他游啊游一直游，我能想象离开了舅妈严格管理的家后的自由，哪怕他只是心智像小孩子一样的老年痴呆患者！游啊游，他游得比所有人都远，一直游到了河中间的小岛上，小岛上的他不知所措，由于水温较低和体力的消耗，嘴唇发紫被岛上好心的施工工人发现，工人们把老年痴呆不说话的他送到了河对岸。对岸的二舅不知所措，他寻找自己的衣服却发现不知在哪里，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在岸边来回走着，大声地叫着他儿子的名字，寻找着那个时刻他最想找到的人，可是他绝望了。后来，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并不在开始游泳的岸边，他再次下水往河对岸游去......这条河，宽度一公里，也许他在回去的途中体力不支，再也许，他又游了几个来回，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无情而冰冷的河水开始淹过老人的嘴巴、鼻子。老人终于没有力气游了，在绝望、无助和恐怖中被河水埋住了自己，被他喝了一辈子的水埋住了自己......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是我二舅，我妈妈的二哥，我外婆的小儿子......可是这个人，已经不在了。虽然，会永远地活在我们心中。

                                              李翰

                                      2016.08.21   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