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香的花

---蓝莲花瓣---

     往前推十年，然后之前，我还算年轻，不是很苍老。

        一样的暮春，一样的早晨。阳光灿烂，万物成长。我沿着图书馆门前的花坛广场行走，路是圆圈，把花坛和景观围在中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红楼梦》里说，“玉带林中挂，金钗雪里埋”实际上它的意思，林黛玉和薛宝钗是等重的。

        这个想法让我有点难过。我和许多人都更喜欢林妹妹，我们在林妹妹和宝姐姐之间是做了很大的区分的。每每琢磨87版红楼电视剧里宝姐姐和林妹妹初次见面时的情景，就觉得林妹妹像是一个待宰的羔羊，而宝姐姐胜券在握。但我们更喜欢林妹妹的原因，不仅仅只是对弱者的同情，以及我们本身就是弱者的同病相怜，更加主要的是，我们骨子里的道德感，我们认为宝姐姐没有林妹妹真实，做事不是用真心。即便是，林妹妹的真心真情遭遇真实惨烈的生活，除了死亡是一种抗争之外，她对生活毫无还击之力。最为凄惨的是，林妹妹能够“质本洁来还洁去”，还托了作者的偏爱。而妙玉就没有这么幸运，她的确是“欲洁何曾洁”。

        其实更加心平气和地想想，宝姐姐作为一个主角，她并没有非常地偏离人尘。大观园里很多女子都被帮助过、爱护过。我们自己从小到大，不就是被要求和自觉不自觉地想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么，怎么一读红楼，就去反感她的经济学问。可见这么博大精深的名著，我们是带着自己的偏见来读的。有多少的我们，是“云空未必空”呢？

        今早走过音乐楼前，一树树樱花，那花团锦簇，又衬着蓝天白云，花朵儿肌肤雪白，粉面含笑，我不禁嗅了又嗅，没有闻到花香。是不是真该恨花儿无香？可是没有香味的它，又是那么地让我喜欢，让我热爱。

        也许不是我贪婪。比较年轻的时候，总是有着明白的偏好，爱谁不爱谁，喜欢谁不喜欢谁，真不知道那时是怎么想的，或者就是拥有无知的激情，被谁惊艳了就付出全部的热情。然而，后来，却慢慢学会在百花丛中细细品味，区分每一朵花的姿态、香味和色调，竟然没有一样是我讨厌的，居然全部都是喜欢的。有香好，无香的也好。色艳的好，色淡的也好。花坛里娇贵的好，野地里疯长的，也好。如果她们都在，又被我遇上了，又让我心动了，怎么会不好呢？

         林妹妹走着林妹妹的路，宝姐姐有宝姐姐的方法。都是从不同的历史尘埃中走出来，又不可避免地殊途同归，生活，谁都绕不过去，大家都在用着自己的方法应对。而这个过程，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唯一的，所以，选择也是唯一的，谁都没有第二次选择机会。单独唯一，意味着没有对比，没有参考值，而没有参考值的单向过程，去评判它的对与错，实在是非常无意义的。也许在过程进行完了，可以回忆一下当时，或者感动或者沮丧，仅此而已。

        春天快要结束，夏天就要来了。在欣赏完这些复瓣的樱花之后，夏天的玫瑰会带着浓浓的花香来到尘世。而我，在固执地偏爱林妹妹那么久那么久之后，终于不再冤枉宝姐姐。如果花团锦簇的所有我都能喜欢，若果每一朵花的美好我都能发觉并热爱了，那么，我该有一个永不凋零的长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