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 唱

籍利平

听到一位快递员的个人经历：他由于在倒车中有所疏忽，撞倒了一位老人，老人膝盖受伤住院后康复了（他的一位同事，和被撞的另一位老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仍然天天到老人所在的小区接收或者发送邮件；老人遇见他，就会低声唠叨和咒骂。他听得见老人和保姆的交流，听得出自己又挨骂了。可以说呻吟是歌唱的影子，咒骂是呻吟的影子。

咒骂，是受伤害者的一种呻吟，一种伤害他人的呻吟。愿意听唠叨和呻吟的人不多；愿意听咒骂的人不多，即使那些咒骂和自己无关。那种负面的情绪、那种反向的“激励”，换发的不是生命力，而是怀疑力、破坏力。无人愿意欣赏的事物，却以“存在主义”的顽强毅然决然地存在着、旺盛着。我佩服那些心理强大的人，经受得起有关或者无关的呻吟者、咒骂者的考验。

即使是无意中的施害者，也应该耐心地聆听咒骂吧？何况，生活中、工作中有许多人是故意伤害他人呢！为了在A处做老大，从B处请来外援，壮大自己的势力和影响力。这样的剑走偏锋往往收效奇佳，可未必令人心服口服。阿贵，就不服气装腔作势的假洋鬼子，他的外援就是”这是洋文，你们不懂”的口头禅，还有那个被故作亲密的“洪哥”；《围城》里韩学愈的外援就是那个以美国为“祖国”的白俄老婆。以假、以洋为外援的人为数不少呢；方鸿渐虽然底气不足，仍然也是凭借假与洋，混了一个“副教授”的头衔。他的留学经费，也来自外援。苏文纨，在月光下说出的那句法语，是别致的表白吧？可惜，那奇妙的音乐，方鸿渐不欣赏。在这里，语言不是兵器，是一种隐晦的避难所。

即将到来的五月，人们首先记住的将是上旬的两个节日，中旬还会有令人感怀的日子；人们会对即将到来的节日进行一番周密的安排。五月，可以说是四月的影子；正如凉水河畔的柳树倒影；影子虽然不会随波逐流，却必定会随着水流的涟漪荡漾。五月是六月的预言，正如温暖是炎热的预言。

在节日里，人们当然乐意聆听自己、聆听同类的歌唱，聆听异类比如昆虫和鸟类的歌唱，也是不错的事情。四月五月的鲜花，也是在歌唱着的，只是辨认出其旋律的人不多；如果用一种转换器，把鲜花的香味转换为不同旋律的音乐，一定是震撼人心的。

在铁路边聆听列车汽笛的歌唱，也是蛮不错的事情。对于生活或工作在铁路附近的人来讲，对汽笛的歌唱是司空见惯的；对于生活在机场附近的人来讲，飞机的轰鸣也是一种被耳膜习惯了的歌唱。

童年时代，我就是生活在距离铁路和机场都不远的地方，不知一次欣赏过“绿皮火车与空军飞机”的二重唱。火车和飞机，曾经引发我对于远方和高空无尽的想象。真实一种令人怀旧的二重唱。

在春夏之交的时节里，在气候宜人的假期里，旅行、购物、冥想、锻炼、写作都是不错的选项。日月星辰都有疲倦的时候，都可以有“休息”的时候，都可以“度假”，何况绷紧了琴弦的血肉之躯呢？

可以这么说，绘画是画家的歌唱、舞蹈是跳舞者的歌唱、写作是写作者对于生活的一种歌唱。五音不全、近乎音盲的人，也可以沉浸于生活的美妙中，不一定凭借对于音节和节奏的敏感；舞蹈者可以凭借对于色彩、线条的敏感，凭借跳跃、旋转等动作，表达自己的感受与歌唱。写作者，可以凭借对思绪的把握、情感的起伏，写出对于生活的歌唱。

可以这么说写作者的语言之流，宛如依据地势漫流的小溪，或者湿润干裂的土地、或者滋润碧绿的秧苗、或者投身于海洋湖泊的怀抱，都是一种自然之歌，一种天性之歌。

即使是在工作场合，各种噪音也会此起彼伏——电话、手机的铃声、手机短信、微信信息到达的提示音、高亢的喷嚏声、走廊里传来的笃笃笃的高跟鞋的声音、含混不清的其他声音。所有这些，都是一种背景音乐。如果到了节假日、如果进入了工作日的“自愿加班”时段，这种对于工作的“咏叹调和赞美诗”的暂时休止，对于习惯聆听者来讲，竟然是一种 “令人迷茫”的缺失呢！

幸好，“影子过后”，仍然可以看到日月星辰之光忙，短暂的假期过后，工作日还会“降临”的，宛如带来好消息的“天使”一样。

休整之后，会有更动听的歌唱；甚至，休整过程本身就是一次歌唱。

（北京海淀凉水河畔，2020-0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