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朵浪花做书签

苏  青

   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曾说过: 人不可能两次趟进同一条河流。意思大概是说，时光飞逝，发生了的事情皆已成过去，都化为往事，不可能重复再来。此话固然是哲理名言。但是，如果把时间比喻成一条流淌的河流，那么，人们依然可以通过采撷人生河流中的一朵朵美丽浪花，用回忆来再现过去、还原往事、重复历史，再一次体味那曾经有过的生命激情和人生风采。
   这是我读完梁进《如河的行板》之后的一点小小感慨。

   梁进是同济大学数学系金融数学专业教授、博士生导师，科学网上著名的博主。我与她因志趣相近，比如都爱读书、猜谜、写诗、制联，而在科学网博客上相识；继而因2012年出版她的《淌进博物馆》科普图书，而结为好友；同年7月29日，邀请她来京在中国科技馆“科学讲坛”上做专题科普讲座，因深度交流而发展成为相知。文理兼通、学识渊博的梁教授让我为她的散文集新作《如河的行板》作序，我虽深感自不量力，但觉得还是在情理之中，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如河的行板》收录了梁进16篇散文，外加一首词作结语；记录了她与命运抗争、为事业拼搏、求真理探索的坎坷成长历程剪影，讲述了她随家人“文化大革命”期间遭受苦难、中学毕业后海内外求学求职、学成归国后在名校从事教学科研等生活往事片段。每篇文章都似一股出涧的溪水，歌声潺潺，缓缓流淌；全部文章汇聚成一条奔流的小河，清新秀丽，浪花时起。作者似一位高超的音乐指挥家，把汉字码放得五音和谐，把文章调度得段落妥帖，把篇目安排得起伏跌宕，让读者似乎是在用眼睛凝听一场美妙的“如河的行板”，甚为愉悦，甚是享受。
   梁进是数学家，我很欣赏她“随机人生”这篇数理与文理、哲理相结合的散文。随机过程是一连串随机事件动态关系的定量描述。通过研究随机过程，人们可以透过事物发展表面的偶然性，描述出事物发展必然的内在规律，并以概率的形式来表达呈现。若以时间作为随机过程的一个重要变量，那么，人生和命运就是一个以时间为标志的不确定过程。在梁进看来，“如果说人生有一只看不见的命运之手引导，我们也可以像刻画风险资产价值那样试图用随机过程来描述这只手。”（引自《随机过程》）为此，她用数学语言给出了青年学子掌握自身命运的一系列定性分析建议。
   生活的道路通常并非一马平川，人生实际上是在经历一个不断面临选择，并且必须不断当即做出决策的过程。不同的选择和决策，将把命运引至不同的方向，对命运将产生不同的影响。梁进的忠告是，“由于面临选择时，你并不能确定未来的随机事件，所以犹豫徘徊不能帮你，事后后悔更是没有意义，只有在分析可能性后，当断则断。”（引自《随机过程》）2005年，梁进在学成回国前，曾有机会到著名投资银行雷曼兄弟在伦敦的总部做金融工程师；在经过一番利弊分析后，她觉得这个职位虽然收入很高，但并不很理想，不足以中断自己回国的进程，于是毅然放弃了进一步和公司高层面试的机会。2008年，雷曼兄弟垮台，引发金融海啸。梁进庆幸自己当时做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策。真可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也。什么样的决策，自然决定了什么样的命运。
   人生的河流并非风平浪静，前方的道路通常充满了不确定性。按照随机过程理论，过去的信息越多，未来的确定性就越大，就越可能朝着期望值发展。《如河的行板》告诉我们，乐观的生活态度、广博的知识结构、丰富的人生阅历、深邃的人文情怀，都能增加我们未来走向成功的可能性。因此，读书，成为梁进自小就养成的爱好。“文化大革命”期间，“对我们孩子来说，最大的饥荒是书荒。”“到了爱看书的年龄，没有书看，真是‘饿’得发慌。‘饿’当头，饥不择‘食’，也不管禁不禁，是不是‘毒草’，抓到什么书都看，就算是饮鸩止渴吧。”（引自《“河北邦子”》）我和梁进算得上是同龄人，她采撷的一朵朵孩提时代有关读书的往事浪花，激起了我记忆中的涟漪一同共鸣。
   命运的舞台也并非永远歌舞升平，人生有高潮，自然也会有低潮。过去发生的事确定了你的人生轨迹，将会影响你的未来发展，但这种影响并不是决定性的。“因此，取得成功，应心生感激，不幸失败，当坦然接受。”“只要大限未到，未来仍然有其他各种可能，你仍然可以继续调整参数。”（引自《随机过程》）2010年，梁进被检查出患有癌症，她把这种不幸视为“不平凡的人生的又一大险滩”（引自《无影灯下的险滩》），自己不过是再闯一次滩而已，即使是被推进手术室，照样和医生、护士谈笑风生、插诨打科，顺其自然，泰而处之。如今，她的身体已完全康复，这自然也得益于她乐观的人生态度和幽默的健康心态。在《结语》“满庭芳·夏夜遐思”这首词里，梁进把这种豁达的生活理念表达得更为豪迈：“弃得失，放眸宇际，心坦比穹苍。”
   梁进对生活充满了激情，充满了热爱，充满了幻想。《杂色童年》《里斯本童话》等16篇散文里，人物一个比一个清纯，情节一个比一个优美，故事一个比一个动听。尤其是《玉佛之约》，讲述一名中国抗日青年地下工作者与一位美丽的英国姑娘在上海偶遇，并由此结下生死友谊、产生绝世爱情，匆匆分别后50多年来一直默默思念、苦苦期盼的动人故事，写得一波三折、情真意切、荡气回肠。今年正值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读来更觉扣人心弦，令人感动，催人泪下，使人深思。
   我以为，《如河的行板》就是梁进生命河流中一朵朵迷人的浪花奏响出的一首美妙交响乐曲，不妨认真欣赏，慢慢琢磨，仔细品味。
   夜深了，撷朵浪花做书签，合上《如河的行板》样书，美美地睡觉去。
   是为序。

2015年9月30日于北京市海淀区万柳小区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