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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杂忆之四:我与烟草的缘分

已有 3758 次阅读 2018-7-8 10:20 |系统分类:生活其它

与烟草的缘分,通俗地说,就是吸烟史。吸烟且能够成瘾的人,其烟龄想必起始早且持续长,与烟草伴随大半生甚至终生,吸烟经历达到了丰富多彩,才堪称为“史”。而本人不才,烟龄起始晚且结束早。所以,就不能称为史了。

本人的烟龄虽然不长,却经历了“闻烟,吸烟,断烟”的三部曲。既然吸过烟,应该就是与烟草有缘了。在这里,摆摆我与烟草的缘分。

一、闻烟

我从小就受着烟雾的熏陶。

为什么?因为家里有两个亲人吸烟:外婆和父亲。

父亲是养路段的工程师,担负着地区公路的养护维修工作,经常出差到公路现场,了解路况,根据路况编制维修计划,报上级批准。夏季和冬季,是公路容易发生水毁、塌方和雪灾等路害的季节,父亲的出差就更为频繁。到了路害现场,首先了解道路毁损情况,制定抢通方案,修出便道;然后,制定维修方案,开始维修工程设计。维修方案被批准后,就开始施工了。整个施工期间,父亲须经常在工地上,作为技术人员,指导施工队伍施工,依据工程实际情况对工程设计做适当改进,对施工质量进行管理,等等。所以,在我的记忆里面,父亲一年在家的日子,不到四分之一,就是最多三个月。

父亲抽的是纸烟。所以,我们从外面回到家,一闻到熟悉的纸烟气味,就知道是父亲出差回来了。

父亲出差在外,工作辛劳,生活简单。每次回家,母亲都要我们去买点酒,弄点好菜。在饭桌上,父亲抽烟喝酒,很是高兴。有时,他会把筷子头,在他的酒杯里蘸一蘸,再放到我们嘴边,叫我们舔一舔,尝尝酒的味道。

在家呆一阵子,父亲又出差了。父亲的纸烟味就有一段时间闻不到。在家里,经常能够闻到的烟味,是外婆抽的土烟丝味。

外婆,从我能够记事起,就一直在我家的。

与父亲抽纸烟不同,外婆抽的是烟丝,要用水烟壶。

外婆的水烟壶是铜制的,下半壶是盛水的水斗。水斗上有进水口和扣盖,还伸出两根管子:短粗的一根是烟管,管头上是一个碗状的网,是烟碗,是用来装烟丝和烧烟丝的。细长的一根,是吸管。抽烟时,先将烟丝装进烟碗,再用纸捻点燃。然后,在吸管头一吸,烟雾就经烟管,过水斗,上吸管,就吸上烟了。

水烟袋的烟碗不大,一次只能吸食一窝,而且每次需要重新点火。于是,就用上了纸捻,就是纸媒儿。纸捻是手工搓成的。搓纸捻,用的是粗纤维的草纸,先把纸裁成长方形,铺在桌上;取根圆筷子,斜放在纸上,纸头卷住筷子;然后,用手搓动筷子,筷子带着下方的纸一滚,就搓成一根纸卷。把筷子抽出,再将外面的纸头粘上,纸捻就做成了。准备吸烟了,点燃纸捻,再熄去明火,纸捻头就不紧不慢地燃着一点暗红。等装好一窝烟,将暗红的火头送到嘴边,撮紧嘴唇,对着火头一吹,吹出一段急速而短促的气流,火头一红后,一团明火即跃上纸捻的端头,就可以点烟了。点燃烟后,吸烟时,就随手把纸捻的明火吹熄。一根纸捻的暗红火头能够保存十多分钟,可以使用多次。搓纸捻时,用力要适当,才能搓成不紧不松的纸捻。用力小了,纸捻搓得太松,很快就烧完了;用力过大,纸捻搓得太紧,火种容易熄灭,吹起来也不容易形成明火。

外婆抽的烟丝,买的是当地烟叶制作的烟丝,劲大,烟的气味也和父亲的纸烟气味不一样。

在我的记忆里,是外婆把我们几兄弟带大的。孩童时,我们在外婆讲的故事中入眠,在外婆的蒲扇下驱赶飞蚊。父母亡故后,是外婆担起了在成都的家,我们几兄弟才有了在成都相聚的落脚处。而这些回忆,都是与外婆水烟壶的烟味记忆,离不开的啊!

1978年高考,我考上西南师范学院。10月,去重庆报到,经过成都。当时,外婆年事已高,长期卧床不起。五妹凑到床上外婆的耳边,大声说:二哥考上大学了!外婆似听懂了,嘴角似乎现出一丝微笑。期盼后人有所出息,是所有老人的心愿啊!

二、吸烟

我的吸烟,是从抽“伸手牌”香烟开始的。

何谓“伸手牌”香烟?

周围有人吸烟,拿出烟来,见人发一支,也递给你一支。你可以以“不会吸烟”来予以谢绝,也可以伸手,接过那支烟。这就是“伸手牌”香烟。

一旦接过了“伸手牌”香烟,就意味着你从闻烟阶段,进步到了吸烟的初级阶段:被动吸烟了。

我抽“伸手牌”香烟,是在1969年初的中学校园里。1966年以来,我们老三届的中学生,在伟大领袖的号令下,已经将三年的青春投入了文化大革命。1968年底,老人家又发出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在学校里的同学们,不知前途如何,思想苦闷,有的同学就开始抽烟消愁。

但是,学生没有经济收入,多数学生是无力买烟的。少数学生,偶尔买上一包,在自己的朋友圈子里,散一散烟。这时,大多数同学,抽的都是“伸手牌”香烟。

抽“伸手牌”烟时,没有烟瘾。看见有的同学抽烟时,可以喷烟圈,拿烟、叼烟、吸烟的姿态也很帅,感觉抽烟还是有不少乐趣的。

我的烟龄就是从这时起始的。

后来,到了农村,成为知青。面对繁重的体力劳动和贫乏的精神生活,就更多地依靠烟叶了。手头有点钱时,就想法节约其它支出,省点钱,可以去买几包烟。我们曾经在自留地里种了烟,想制作叶子烟的。但是,弄错了烟苗,种成难抽的兰花烟。没有等到收获,烟苗就被我们拔出扔了。在地里干活时,我甚至抽过农民自制的叶子烟。结果是:抽了两口,就被烟醉倒了,头晕脑涨,昏昏沉沉地,在地边的草地上躺了半天。有了醉烟的经历,以后就不敢再去吸老乡的叶子烟了。

但是,有的场合,就一定要买烟,而且是比较好的烟。

哪些场合?最盛大的当然是难得的杀猪聚会了:喂养了近一年的猪,长肥了,该吃肉了。于是,杀猪日子初定后,就向周边的同学知青们散布消息:请各位届时前来,打打牙祭。还要派专人外出,邀请远处的同学知青前来。留在家里的,就去筹买待客物品,纸烟当然是必不可少的。力争把杀猪聚会搞成一个有肉有烟,吃肉抽烟的快乐聚会!

再后,参加工作了,每月有了固定的工资收入,每月都能够有点钱买烟了。就进入到吸烟的稳定阶段:主动吸烟了。

经过吸“伸手牌”烟和几年知青生活的培养,我的烟龄和抽烟量与日俱增。有工资时,我的抽烟量基本稳定在一天一包,一月三条。由于工资微薄,只买得起中等价的烟,当时主要是云南产的“金沙江”、成都产的“芙蓉”和贵州产的“朝阳桥”之类,每包价格是三毛钱左右。这样,每月三条,要花9元,是月工资36.50元的四分之一,似乎还可以承受。

每天所吸的烟,大致有三类用处:

在一天生活中的某些时刻,是一定要抽烟的,以享受生活之乐。所抽的烟,一般以那个时刻为名称。比如:起床烟,不言而喻,是起床即抽的那支烟;饭后烟,是一日三餐饭后即抽的那支烟,俗话的“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就是指的饭后烟。此外,还有“倒床烟”,“醒酒烟”,等等。当然,还有大家都知道的“如厕烟”。这一来,一天的吸烟,就已经有六七支了。这是享受烟。

其次,是工作时抽烟。在农村当知青,在劳动休息之时,吸上一支烟,是为解乏。当老师,在备课、改作业和上课课间的休息时,吸上一支烟,也是为解乏。这样的工作烟,每天也大约有个六七支的。

再次,就是抽消遣烟了。课余饭后,转转走走;三五同事,闲聊谈天;下棋玩牌,娱乐消遣......,在这些娱乐消遣活动中,必然时不时地要摸出烟来,周边有人,就发上一圈,自己也燃起一支。在吞云吐雾中,头脑得到松弛,消遣达到最佳效果!

我的每天一包烟,就是这样抽掉的。

至于广泛流传的“提神烟”,多半是那些经常熬夜做事的人,才需要的。还有所谓的“聪敏烟”,“烟从口出,计上心来”,那就是特殊人才了。

人在社会上,必然有交往。一见面,先递上一支烟,再递上火点燃。俗话说:“烟是和气草”嘛。在烟雾笼罩之中,原来不认识的、生疏的、刻板的面孔,就可能变得熟悉、和蔼、生动了。

刚开始买烟,纯粹是为自己吸而买,一般不会买几种价格不同的烟。但是,既然发现了烟在人际交往上的功能,就得考虑接烟者的身份:一般朋友,相互了解,经济底子都知晓,随大流,中价烟,就行了。如果接烟者是领导,是富豪,吸的是高价烟,就得考虑了。特别是求人办事,就得想想被求人的身份地位,应该递送什么样的烟。

这样的烟,就有了“待人接物”的处世功能了。

其实,那时的好烟,都是要凭烟票才买得到的,并非钱多就能够买得到。当年,在我吸烟的时期,尚处于计划经济时代,香烟是计划供给的物资。除了特供烟,老百姓能够购买的纸烟,都按价格被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及等外级。每包价格从一毛多到七八毛不等,都须凭烟票购买。只有价格最低的等外烟,可以不凭票买,那是价格几分钱一包的经济烟了。每月公布的烟票,规定了当月购买烟的等级和数量。烟票每人一张,凭票购买限量限等的烟。烟瘾大的人,烟就不够抽;还有人想抽点好烟的,就得去找他人索要烟票,或者到票证黑市上去买烟票了。关于票证交易、票证黑市的事,这里就不说了,以后有空时再说。

三、断烟

我的吸烟,从1969年初,持续到197810月,差不多有十年。其间,我的身份,从学生,到知青,再到小学教师。直到1978年高考,被高校录取,又成为学生。

这十年中,我抽过许多牌子的纸烟:有几分钱一包的经济烟,两毛左右的成都产“飞雁”,三毛多的“三七”、“大前门”、“春城”,四毛多的“群英”、“乌江”,五毛多的“牡丹”、“红塔山”。最贵的是3元一听的“中华”,每听50支。当然,抽得最多的,还是三毛左右的中等烟。

烟的价格不同,质量当然也就有所差别:价钱越贵的烟,烟丝是从中上等烟叶上选取的上好部分来制作的,烟丝是上等烟丝,烟骨头(烟丝里的烟叶叶脉硬块)很少;只是烟丝里加了香料,烟气里香味重了,而烟味不见得就淳厚。价钱越低的烟,烟丝里面添加的辅料(据说是干树叶)越多,烟味就很淡;烟卷里面的烟骨头也较多,吸烟中途容易熄火。吸这样的烟,只是聊胜于无,而已!真正价廉物美的纸烟,应该是中等价格的烟:烟丝多是中等烟叶或是上等烟叶被选取后的剩余边角,烟质还算可以;烟骨头也不算太多;制作时也没有添加太多的辅料和香料。所以,抽起来烟味较为纯正,抽一支算一支,遂成为平民大众喜好之烟。

在彝山小学教书时,听说,在烟卷的烟丝里夹入一小粒麝香,然后再吸,烟味会更好。于是,如法炮制。一抽,果然有种特别的香味。

此外,还抽过小弟从云南边境带回来的据说是缅甸产的烟丝,自己动手卷制的卷烟。

十年烟龄,粗略一算,我抽的烟,就有200条了。按3元一条烟计,约投入600余元。这数字,现在看来不大,当年就是我一年半的全部工资啊!按知青时9分钱一斤谷子的国家当年价格计算,相当于6600斤谷子,好大一堆谷子哦!

可见当年我们为祖国烟草工业的发展,做了多大的贡献!

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我报名参加。但是县领导取消了我的报考资格,使我未能参加1977年高考。

1978年高考,我又报名参加。这次顺利地报上了名,参加了高考。以后,就接到了高校的录取通知书。

同学好友们为我庆贺,弄来好酒好烟,搞了桌宴席。

宴席上,有朋友问我:去大学以后,还抽烟吗?

我抽了一口烟,回答:我的打算是不抽了。到大学的那天,我就断烟。

断烟,是与烟一刀两断的意思,不是戒烟。戒烟,还可能复吸。断烟,是表明我以后再不吸烟了。

197810月,我在普格县办完了各种入学手续后,经成都,坐火车抵达北碚火车站。随即搭上停在火车站的学校迎新车,车一直开到学校里的新生报到厅旁边。就下车,报到。

报到那天,我记得是19781030日。到如今的2018年,整整四十年了。其间,我经历了四年本科学习,再进山回普格当了两年的中学老师,又出山到高校做为期三年的研究生学习,以及研究生毕业后在高校从事了三十余年大学教学,度过了一生的大部时光。但是,从到大学报到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再买过烟、再抽过烟了。确实与烟一刀两断了!

现在看来,我的断烟决策是十分正确的。而该决策能够得到实施,内因是本人当时烟龄虽长,但吸烟尚未上瘾,而且经济实力薄弱,不足以支撑对烟草产业持续做出贡献。外因,则是本人出山,到了高校这个新环境,老师、同学都互不认识,无人知晓我以前是否吸烟,只要自说不会吸烟,就行了。而这个拒吸借口,在生活了七八年的老地方,面对着烟友们的熟面孔,是说不出口的。所以,只要一不买烟,二不吸“伸手牌”烟,断烟就可以成功了。

至于传说的戒烟期间烟瘾发作之厉害,闻到他人吸烟的烟味之甘甜,之令人心旌荡漾......等等,我相信自己是完全能够克服的。而且,断烟之后,我并没有出现这种感受。

断烟之后,又耳闻到了把烟盒里的烟卷换成百元大钞卷后,再封好原烟盒,“冒充”香烟去送礼的故事。从“以烟会友”到“借烟送钱”,唉,烟草的处世功能“又进步了”!

百元大钞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发行启用的。在我吸烟的时候,尚未出现百元大钞,最大面额的人民币,就是10元的,俗称“大团结”。那时工资也低,一个月只拿三张多大团结。一张大团结,卷成为一支烟,一年的工资,只够卷两包“大团结”烟。

现在,是进入了再闻烟阶段。只不过,现在闻到的烟味,比起少儿时闻到的烟味和当年吸烟时的烟味来,确是难闻极了!

回顾我与烟草的经历,不得不感慨我与烟草的十年缘分啊!有感云:

其一

十年在彝山,日日与君伴。

一朝借机遇,出山与君断。

其二

吞云又吐雾,朦胧见蹉跎。

胸中块垒在,借君遣愁波。

其三

闻烟始烟缘,不知烟中味。

待到知烟味,已是无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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