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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一半

已有 3984 次阅读 2010-5-10 12:56 |个人分类:上学记|系统分类:海外观察

这个学期写的太少。主要是没有多少心情。我个人觉得这里的大二不比大一愉快。

大二的课程联系不很紧密,不像头一年一心铺在古希腊上。脑子经常想完瓦格纳马上要跳转到笛卡尔,然后又转到莎士比亚。最后脑子都不知道到底该集中到什么地方。以至于有时候睡觉的时候脑子都自己在转的停不下来。

好在期末终于窥见了现在世界的曙光。笛卡尔和培根。很多人,包括我们的seminar 老师好像都不怎么喜欢笛卡尔,我却没有这个感觉。只不过他很纠结倒是真的,不管有意还是无意……

而数学课的笛卡尔讨论简直可以沦为笑柄了。我们讨论笛卡尔的方法的文章,好比是没有体验过爱情却又以为自己读得懂情诗。在数学课上我只学到了怎么样产生幻觉,我们似乎都以为自己比笛卡尔聪明许多了,by the way,我们还很“哲学”。

SFI 还没有完全出炉的一个研究很有意思,说的是一个“集体”做出的事情,概率上要么就比个人做的好很多,要么就差很多。不管这对不对,在St.Johns 我对这个倒是有充分的体验。讨论课的机制是如此的复杂,套用牙哥的话讲,决定一场讨论的质量的因素太多了,不同的老师不同的同学的组合,天气,有多少人感冒,等等… St.Johns 的讨论好可以好上天,差的可以跟幼儿园过家家差不多,过家家就算了,还要说自己过得很philosophical,这只能是一个并不高深的幻觉了。

两年下来对于st.johns,如果音乐课是它的鸡肋,那么数学课就是败笔,至少这是我的体验,也许这亦跟具体的课堂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它只在理念上说得过去,而在实际中(我的实际?),至少头两年确实多少有点浪费时间,我承认我们完全有必要“体验”古代数学,但是完全用不着一年半,(关于这个我的话多到可以写一篇论文了,现在就先不多说了)。如果刚好在碰上一些容易产生幻觉的人,那么这种课简直就是在犯罪了。再不恰当地套用牙哥的用语:the intellectual sins

音乐课的差强人意倒是多少有些无奈。我们在一年的时间内要学基本乐理,和声,对位,奏鸣曲式;此外主要听和分析几部最“重要”的作品:奥菲欧,马太受难曲,魔笛,英雄交响曲,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当然在练技术的课上分析的小作品就不算了(有一些是我给他们挑的:肖邦的玛祖卡,萨蒂…);此外还有些音乐学,音乐哲学的阅读。要知道一个班几乎有一半的人古典音乐的概念是零,有一半(当然部分人含在前一半里了)对古典音乐永远不会产生大的兴趣。而我们的那点技术用来分析上面那些作品,用哈密的老师的话讲,有点像用钳子拆原子弹。所以音乐课一直进行的很尴尬,到了瓦格纳简直就快投降的,我们最后一节瓦格纳的讨论干脆变成了,哎,为什么我听不懂他呢?我们努力克制而严肃地讨论这个问题,终于讲了一个小时又十分钟。

 

而牙哥的语言课是我这辈子上过的最好的课。读了一年半的古希腊语这个学期开始读英语,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是中古英语,不管是读者念着好像都比现代的英语都有味道(至少我觉得比什么美语有味道),牙哥说当年的英语比我们现在的慢多了,他就这个问题还跟盖尔曼讨论过:为什么我们说话越说越快了呢,号称(当然我忘了是谁给的这个号称)现在世界上活着的人里知识最渊博的盖尔曼很谦虚的说,他不知道。

然后是莎士比亚,语言上比乔叟更现代但是内容上却对我是个极大的挑战,有时候我就看着那么一个句子,哪怕每个单词都认识,还是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这个学期最愤懑的阅读一个是但丁的天堂篇,一个就是一些莎士比亚。

莎士比亚之后我们开始读诗,我从没有这么认真的读诗,从没有这么认真的“嚼”语言,不管是中文还是英语。有时候我们可以花一个半小时在不到10 行的诗上面。我们读莎士比亚的十四行,华兹华斯,济慈,霍普金斯,惠特曼,威廉姆斯,艾略特,迪金森等等的诗歌。英语文学本来就是牙哥的老本行之一(说是之一,因为他最初是学生物和化学的,后来成为罗德学者去牛津念的文学)。这些诗他说他至少都读了四十年以上。他跟我说这一点都不过分,“要知道,迪金森是抱着字典睡觉的。”他又跟我说Malcom X 当年学英语是抄字典来着。“你也学他吧。这个暑假你干什么?”牙哥跟我说。我说我想自己再学点物理,其他暂时还没什么。“那么你也抄字典吧。”牙哥说。

不过Malcom X 当年干这活用了7 年,还是在监狱里实在没事干的时候。我跟另一个老师说起牙哥给我的建议。她开玩笑说,哦,他这是要你体验下监狱生活。

好吧,同学们老师们,开始监督我抄字典。

 

牙哥有些时候是个锋芒毕露的人,但是这种锋芒和骄傲从不针对他的学生。在我今年的所有老师中我个人认为他是学问最好的,他学了快50 年的文学,居然可以很认真的听我一个没读过几篇英文的外国小孩扯。牙哥有一种本事,他可以在几乎把一些不着边际,甚至听起来都像废话的话中发现闪光点,稍加纠正便能点石成金。在他的班上没有“差生”(这和我们数学课完全相反,我说的是完全)。他从不记出勤,但是他的课从来都是很少有人逃的(这亦和我们的数学课相反)。

 

也是因为他的鼓励和说服我终于对St.Johns 重拾了信心。在don-rag 上有的老师开始劝我说考虑一下这里是不是最适合我的地方,因为我在有些课上我好像学不到东西(这是表扬还是讽刺,各有各的理解);我做的事在有些人看来不完全是“我们在这里应该做的”。

 

当天晚上我睡不好便给牙哥写了封长信。他看了以后找我谈,觉得don-rag 上一些老师的对我是不公正的,一向温和的他用了一个很重的词:“injustice”。

他说当年他23 岁在牛津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一个女老师因为他对她的批评,最后想尽了一切办法治他。“a little humanity”,他叫我完全不必在意。他说,如果我觉得你有哪怕一丁点问题我都会说出来,但是我觉得没有,你完全在做你“应该在这里做的事情”。

当然,我还有些应该做的事情没做,比如抄字典。牙哥还想让我假期读点乔伊斯。

 

 

放假之前突然对科学又产生了久违的兴趣。也许是远离科学有一点时间,科学头脑又开始活跃了。昨天一整天都在阅读和写作一些科学问题和想法,几乎无法停下来。不过这学期研究所的研究,钢琴基本是废弃了,没有太多的精力做。不是完全没有时间,而是脑袋的频道过多。

除此之外,本年度的论文几乎是上个学期的两倍。有时候万一闲着看了点诗经和孟子,一点梁实秋。音乐上最大的收获不在课上,也不再琴房,而是在伯恩斯坦的六讲在哈佛的古典音乐讲座,我看了一个学期,受益匪浅。他的讲座是极少的那种好:从一般的业余爱好者到很专业的音乐学者都能获益很多。同样的话可以针对柯朗的《什么是数学》,虽然我还只看了一半,那些近乎于炫耀的堆满数学公式的书也并不见得比它高深到哪去。

 

最近课终于开始轻松可以多读点其他书,道金斯啊乔姆斯基啊雅克巴赞啊,读多了古书在读现在书好像更兴奋和清晰了,希望这不是幻觉。走之前一个半星期还有4 部莎士比亚,一堂(也是唯一的一堂)爵士乐,帕斯卡(我们数学班的人居然还有幻觉能把它读懂!?),几首小诗。我对那几首小诗的期待远远超过了对其他所有,包括4 部莎士比亚等等加起来的期待的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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