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肉很重要：一碗肉汤断送了一个国家

《左传》里有一个春秋时期羊斟惭羹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之一是宋国的一位将军叫华元，后人之所以知道他的名字，是因为一碗羊肉汤断送了一场战争，还留下一个“各自为政”的成语。

公元前607年，郑国和宋国严重失和，发展到刀兵相见的地步。郑国的将军是谁在这里并不重要，宋国的领兵大将就有这位华元将军，还有乐吕将军。两位将军领兵到前线驻扎，两军将在第二天作战，华将军决定给将士们改善伙食。他反复思考决定给将士们吃羊肉，因为羊肉在春秋时期也是美味佳肴。宋军士兵当天的晚餐，一人一大碗羊肉汤。华元将军也坐在桌前一边饮酒一边啃羊腿。整个宋军大营中只有一个人没吃上羊肉，这个人是华元的车夫叫羊斟。那时的车夫和现在的领导司机不一样，身份最低下。因为羊斟是车夫，华元命令，不给他吃羊肉（这也许是后人添油加醋的细节，也可能羊肉分光了，轮到羊斟锅里没有了）。羊斟馋得慌，问华将军：将军，大家都有羊肉吃，怎么没有我的？华元一边啃羊腿一边回答，你一个车夫，凭什么要吃羊肉？羊斟说，士兵们都有，你就下命令给我一份吧。华元说，士兵们要打仗吃肉理所当然，你一个破车夫，凭什么吃羊肉？羊斟说，不给吃羊肉把煮熟的羊头给一个啃啃。华元一拍桌子，羊毛也没有。羊斟拿着空碗，出了军营。

第二天，战斗尚未开始，宋郑两军摆开阵势，战鼓敲响。宋军的士气格外高涨。华元很高兴，坐着战车来到阵前，准备战前动员，赶马车的就是头天没吃到羊肉的羊斟。华将军振臂高呼，将士们，准备好了吗？宋军齐声高呼，准备好了！接着，华元应该慷慨急昂一番。可是，他刚准备继续自己的战前动员时，发现自己的马车，带着自己跑向郑军的军营。华元急了，提醒羊斟道，我还没喊冲锋呢，你把车往哪儿赶？羊斟只管策马向前。华将军喊，停下！羊斟一边赶车一边说：昨天吃羊肉汤，你不给我吃，你是故意羞辱我。给不给羊肉吃是你的权利，今天车往哪里赶是我的权利。宋军没有接到作战命令，大家不敢动，看着华将军的马车直奔郑军，都惊呆了。郑军也傻了，不知宋军玩什么把戏。直到羊斟将战车赶到郑军阵前，郑军这才明白，送来一个俘虏。大家一哄而上，绑了华将军。战争还未开始，将军已经成为对方的俘虏，这仗还怎么打？

《左传》中的记述其实只有几行字，故事中的细节多有后世文人的想象。有人认为羊斟是混蛋，也有人认为华元也是混蛋。华元应该答应羊斟的吃肉请求。既然大家都有肉吃，为何偏偏不给羊斟？羊斟甚至提出要求啃个羊头、喝口羊汤也行，华将军不该恶语相向。有人说，因为一碗羊肉这个羊斟至于吗？其实羊斟感受到的是不公正待遇，他或许没有将自己的行为和战争胜负、国家兴亡联系起来，而是以自己执掌的权力发泄一己之私。（金）王琢《同漕使对雪》诗中有：“跃马共思追兔跡，抱戈谁与置羊斟”的句子。后世史书上有：“以其私憾，败国殄民”来评价羊斟。

历史总会有相似的案例。《战国策》上有记载，中山国的国王为犒劳群臣也煮了一锅羊肉汤，有个叫司马子期的小臣也在其中。在分羊肉汤的时候人人都有一碗，最后轮到司马子期，锅里空了，拿着空碗没有汤喝，看着别人有滋有味地喝羊肉汤，怒火中烧，于是决定投靠楚国，把中山国的军事机密全都告诉了楚国国王，鼓动楚国灭掉中山国。后来，中山国被灭，国王到处流浪。与前一个故事相比，到最后羊肉汤分光了，轮到司马子期没有了，这倒是比锅里有羊肉汤不给羊斟喝更合乎逻辑。

民以食为天，分食羊肉汤不是小事。从羊斟的故事中得到的启发：少分了一杯羊羹，得罪了一个小人；得罪了一个小人，引发了一次背叛；引发了一次背叛，输掉了一场战争；输掉了一场战争，亡了一个国家。而英格兰民谣说，丢了一个铁钉，掉了一只马掌；掉了一只马掌，瘸了一匹战马；瘸了一匹战马，败了一次战役；败了一次战役，丢了一个国家。

中西文化中解读的大意是一样的。

与之相反。晋代一位士大夫顾荣就在吃肉问题上设身处地为下人着想，赢得了患难期间的报答。

中国古代的晋代，有一位士大夫名叫顾荣，因为给人吃了肉而在永嘉之乱中获得帮助。

故事记载在《世说新语》中，讲的是晋朝名人顾荣，在洛阳的一次宴会上，发现送烤肉的人有想吃烤肉的神色，于是就把自己那一份让给他吃，同座的人笑话他。顾荣说：“整天端着烤肉，不知道烤肉味道，这就不对了”。后来遇到永嘉之乱，顾荣去江南避难，每逢遇到危险时刻，总有一个人在身边帮助自己。问那个人为何这样，原来他就是以前得到顾荣赠送烤肉的那个人。顾荣作为士大夫，顾及一个送烤肉的仆人的感受，在那种环境下的确是难能可贵的。

在古代食物匮乏的社会中，肉食不仅不可多得，而且肉食者是上层社会的特权阶层，《曹刿论战》中有言“肉食者谋之”。

俗语有“民以食为天”，“无肉不欢”的说法。可见吃肉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见，吃肉很重要。

                                                   2020.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