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一下我当年争取出国留学的奋斗历程

蒋继平

2018年5月31日

一九八一年年底， 我在南农植保专业获得学士学位的时刻， 面临人生的一个关键选择。 摆在我面前的是两个机会， 一个是继续读研究生， 一个是接受国家分配去工作。当时的具体情况是， 我要是选择继续读研究生， 那么， 被录取的概率很高。 那是因为那个研究生导师对我特别感兴趣， 我在暑假期间一直做他的科研助手， 所以， 他很想收我为他的研究生。在另一方面，根据传闻， 我得知农业部要新建一个国家水稻研究所， 地址在杭州。 这个新建的国家研究所受到联合国粮农组织的高度重视和支持， 因而，获得了世界银行的资金支持， 所以， 水稻所有充裕的资金支持学者公费留学。

我当时年纪已经不小，家在农村， 哥哥和妹妹已经结婚成家， 下面的一个弟弟也到了结婚成家的年龄， 父母年纪已大，家庭状态比较难以接受我继续读研的选择。考虑到新单位以后可能有机会出国深造，我断然决定主动放弃考研的机会， 去杭州中国水稻所任职。 因而， 我把自己的毕业分配第一志愿填上了中国国家水稻研究所的名字。 结果不出我的愿望， 我如愿地来到了美丽的杭州。

一九八二年一月13日，我领着一只布质大衣箱， 只身来到杭州武林门水稻所办公楼报到。 因为是刚建的单位，又是接近年底，办公楼里只有一两个接待人员， 据说除了参与筹建的人员外， 我是这个研究所的第一位正式注册员工。

当时的水稻所没有自己的实验楼和宿舍， 我们就借用浙江农科院的实验楼和职工宿舍作为工作和生活的地方。

我一开始被安排在种质资源部门当助研。当时的中国正处于改革开放的早期阶段， 一切还是非常落后的。因为水稻所在建造之中，没有正式的实验室可以展开科研工作。经过几个月的时间， 我请求将我的工作身份转到植病系。领导很快就同意了。不过， 即使来到了我的专业领域，还是没有施展科研才能的机会。 当时水稻所有来自世界银行的大笔出国培训经费， 只要达到出国留学的要求， 水稻所就会提供经费让达标的员工出国深造。

在这样的处境下， 我们这些八一届的大学毕业生的第一大任务和兴趣就是争取早日达到出国留学的要求。 大家一定知道，这个要求就是英语成绩。因而，我把学习英语作为头等大事来对待。为了学好英语，首先把几个月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钱买了一部收录机， 想通过收录机来提高自己的听力水平。 不过， 我有严重的听力障碍，收录机里的声音对我来说等于工厂车间机器发出来的噪音。 所以，收录机对我来说是一点儿也没有用处。

我是当过兵的，身上有一股军人气质， 即使平时走路也有些与众不同， 又是第一届正规大学毕业生，在当时的情况下， 自然受到异性的关注。当时社会的一个有趣现象就是一些比较有“资本”的城市姑娘们一直在等待大学毕业生的到来， 她们因为年龄已大，想尽快找个大学毕业生成家。在那段时间， 帮我说媒的人从我的办公室进进出出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后来， 在我隔壁办公室的一位叫赵式英的研究生忍不住对来为我说媒的人说， 蒋继平的恋爱对象已经排着很长的队伍了，你们还是省省心回去吧， 其实， 他自己也在极力为我介绍他的一位相识。

其实， 赵式英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来为我介绍对象的人确实很多，也有自己主动接近我的异性， 不过， 我还真没有时间和精力来与她们一个个地谈情说爱。我把几乎所有时间用来学英语， 即使乘公交车的时候也在背英语单字。

离开南农的时候， 我的学位论文导师将他在杭州的外甥女介绍给我， 希望我与她喜结连理， 白头到老。结果有一天周末她约我到西湖边赏月。 我如约来到约会地点， 在柳浪闻莺的湖边， 我们相处了大约两个小时， 期间只有她一个人讲话， 几乎都是杭州话， 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这使我有一种如坐针毯的感觉。 这不是她的错， 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的原因有三个： 第一， 听力有严重的问题， 第二， 心里一直在想英语的语法和词汇。 第三， 对杭州话不适应， 还没有学会。我们谈恋爱的结果大家一定知道结局了， 是不是？

农科所也有几位领导和科学家要把他们的女儿介绍给我， 有的亲自出面， 有的请人说媒，我后来都一一巧妙地拒绝了。

在我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中， 从1982年初到1985底， 整整5年时间， 我花在真正的科研上的时间很少很少， 几乎都是学英语和参加各种出国考试， 先后在北京林学院外语培训中心学习一年多，在杭州大学三个月， 到上海参加托福考试两次。每一次考试， 都是一次对我心灵的摧残。 这是因为我的听力很差， 根本听不清录音机里的声音。在那艰难痛苦的时刻， 我曾经一次次地考虑主动放弃这个努力。

经过千百个不眠之夜， 终于达到了出国的英语要求。 可是， 接下来的问题是出国体检。由于过分劳累和担忧， 我的肝功能指标不正常。一次次的不正常， 给我本来就忧虞重重的心理增加了更重的阴影。到了第四次， 在友人的启示下， 终于达到了正常的标准。可是，出国体检的最后程序更是对我心灵意志的考验。 这是因为我的听力很差， 要是体检医生按照正常程序测试我的听力， 我无论如何也不能通过这个测试。 感谢苍天的厚爱， 那个医生竟然没有测试我的听力，让我顺利地通过了出国体检的所有程序。

更要感谢苍天的恩赐，在办理出国手续时，一切事务， 包括办出国护照， 签证，和订飞机票等等， 都是农业部的秘书包办。 要不然， 在办理这些手续时， 我会遇到很多麻烦， 很可能会露出听力障碍的致命缺陷。

记得在杭州开往北京的特快一号软卧车厢内， 一位身高马大的大将军与我交谈不到几句话，他老人家就对身边随行人员说， 这个人听力不好。 他的这句话对我心灵产生的影响非常大。 那是因为我马上到了北京要办出国手续。 要是被人发现听力不好， 我是不是要被拒绝出国。 要是那样的话， 我几年来的所有努力都是白费了。

总之， 对于只有1%的希望， 我尽了100%的努力， 而且还获得了成功。 不过， 期间的辛酸， 只有我自己能够体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