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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先秦道家,合而言之,是指老庄学派;分而言之,是指老聃学派和庄周学派。若依嵇康《圣贤高士传》“庄周少学老子”[1]之说,庄子是老聃后学,他理应属于老聃学派。从这意义上说,先秦道家就是老聃学派,二者具有同等意义。
老聃、关尹、列子
据《庄子·天下》所述“以本为精,以物为粗,以有积为不足,澹然独与神明居。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关尹、老聃闻其风而悦之。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以濡弱谦下为表,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关尹和老聃无疑属于同一学派。
关于关尹其人,郭沫若认为他其实就是环渊。郭氏称:
“《老子》上下篇乃环渊所录老子之遗训,唯文经润色,多有失真之处……环渊即关尹、它嚣,因音变与字误而成为数人……环渊生于楚而游于齐,大率与孟子同时,盖老聃之再传或三传弟子。”[2]
然而,从上引《庄子》之文来看,似乎关尹是与老聃同时代的人,而《汉书·艺文志》的作者班固对《关尹子》的注释更明言关尹“名喜,为关吏,老子过关,喜去吏而从之”,又怎能说关尹就是作为“老聃之再传或三传弟子”的环渊呢?郭氏之说绝不可信。
按班固“喜去吏而从老子”之说,关尹似为老子及门弟子。故《吕氏春秋·审己》高诱注:“关尹喜,师老子也。”郭庆藩《庄子集释·天下》:“〖释文〗……俞樾曰:《汉书·艺文志》道家有《关尹子》九篇,注云:名喜,为关吏。或以为尹喜为姓名,失之。……《吕览·不二篇》关尹贵清,高注:关尹,关正也,名喜,作《道书》九篇……” [3]
《庄子》记关尹之言曰:
“在己无居,形物自著。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芴乎若亡,寂乎若清。同焉者和,得焉者失。未尝先人而常随人。”[4]
又叙列子与关尹对话之事曰:
“子列子问关尹曰:‘至人潜行不窒,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请问何以至于此?’关尹曰:‘是纯气之守也,非知巧果敢之列。居,予语女!凡有貌象声色者,皆物也,物与物何以相远?夫奚足以至乎先?是色而已。则物之造乎不形而止乎无所化,夫得是而穷之者,物焉得而止焉!彼将处乎不淫之度,而藏乎无端之纪,游乎万物之所终始,壹其性,养其气,合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无郤,物奚自入焉!夫醉者之坠车,虽疾不死。骨节与人同而犯害与人异,其神全也,乘亦不知也,坠亦不知也,死生惊惧不入乎其胸中,是故遻物而不慴。彼得全于酒而犹若得,而况得全于天乎?圣人藏于天,故莫之能伤也。复仇者不折镆干,虽有忮心者不怨飘瓦,是以天下平均。故无攻战之乱,无杀戮之刑者,由此道也。不开人之天,而开天之天。开天者德生,开人者贼生。不厌其天,不忽于人,民几乎以其真。’”[5]
《吕氏春秋·审己》亦载有列子与关尹对话的事迹:
“子列子常射中矣,请之于关尹子,关尹子曰:‘知子之所以中乎?’答曰:‘弗知也。’关尹子曰:‘未可。’退而习之三年,又请,关尹子曰:‘子知子之所以中乎?’子列子曰:‘知之矣。’关尹子曰:‘可矣,守而勿失。’”
《汉书·艺文志》著录《列子》八篇,被列入道家,班固自注:“名圄寇,先庄子,庄子称之。”《庄子·让王》载:
“子列子穷,容貌有饥色。客有言之于郑子阳者曰:‘列御寇,盖有道之士也,
《庄子·列御寇》载:“列御寇之齐,中道而反,遇伯昏瞀人。伯昏瞀人曰:‘奚方而反?’曰:‘吾惊焉。’曰:‘吾恶乎惊?’曰:‘吾尝食于十浆先馈。’伯昏瞀人曰:‘若是,则汝何为惊已?’曰:‘夫内诚不解,形谍成光,以外镇人心,使人轻乎贵老,而ji其所患。夫浆人特为食羹之货,无多余之赢,其为利也薄,其为权也轻,而犹若是,而况于万乘之主乎?身劳于国而知尽于事,彼将任我以事而效我以功,吾是以惊。’”
[1]《汉魏六朝名家集·嵇叔夜集》。
[2]郭沫若:《老聃、关尹、环渊》。
[3]郭庆藩:《庄子集释》(第四册案:《史记·老庄申韩列传》载:“老子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居周久之,见周之衰,乃遂去。至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终。”郭汝霖认为,《史记》原本必无“令”字,只作“关尹喜曰”,其意则关尹喜悦而发言也,因为先秦诸子书中,只称“关尹”或称“关尹子”,并无“关令尹”或“关令尹喜”之称谓,再则“令尹”乃楚国官名,周、秦无之,且令尹乃重要官职,断无使令尹守关之理。由先秦记载观之,可知关为姓,尹为名。(参见高亨:《史记老子传笺证)郭沫若也认为,《史记》的“喜”字是动词,“是说‘关令尹’欢喜,并非关令尹名喜也”。(详见郭沫若:《老聃、关尹、环渊》)笔者以为,郭汝霖所言“关为姓,尹为名”应可信之。
[4]《庄子·天下》。
[5]《庄子·达生》。
[6]顾颉刚:《从〈吕氏春秋〉推测〈老子〉之成书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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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5 0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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