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堂志林（913）：做学问不要有“亚历山大情结”

——在语文味工作室关于学术心态的谈话

   今天中午我看2017年10月18日的《教语文摘周报》，该报用第6版的大部分篇幅，转载《教学与管理·理论版》杂志2017年第5期的一篇文章，标题为《教师自我发展的“三次位移”》。这篇文章引发了我下面在程少堂语文味工作室的这个谈话。谈话从上午十点多开始，中午吃完饭，我又接着谈。我打字是“一指禅”（只会用两只手的中指打字，其他手指不会），但由于平时打得多，用的又是搜狗双拼输入法，打字速度就相当快。我不讲层次，思维跳跃性大，想到哪儿说到哪儿，说得很快。以下是谈话实录整理稿。

   关于论文的内容提要、关键词写作，请大家多看看《教育研究》《哲学研究》这些一流刊物里的文章中的内容提要、关键词，注释规范则主要看看《教育研究》文章的注释。《哲学研究》的注释是另外一种情况。

   前几天我们工作室苏州的 W 老师在工作室聊到，语文界有人说我“独霸语文味”。我当时对这种“独霸语文味”的说法嗤之以鼻。霸者，一个解释是，指依杖权势或武力欺压他人的人或集团，如霸王，称霸，恶霸等等；另一个主要解释是，奉行强力政策，或实行强力占有，如霸占，霸权，霸道，霸略等等。无论哪种解释，“独霸语文味”，这实际是没有的事。

   不过，如果说语文味理论涵盖面广，搞得中国语文界无论其他什么人的研究，好像都难以跳出语文味这个如来佛的手心（框框）似的，这倒庶几近之。但我做语文味，主观上并没有这种意图。我做学问是只扫语文味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刚从《教育文摘周报》看到转载的一篇论文《教师自我发展的“三次移位”》，其中第一部分标题是“‘育人’向‘育己’位移”。

   熟悉语文味理论的人，一定知道我说这个的意思了吧？

   这篇文章说，过去的教育研究重点是研究“育人”，而教师如何“育己”，常常被忽视。

   这里说的常常，当然不能包括语文味研究。因为语文味教学理论的一大特点，就是强调语文教学在发展学生的同时，要高度重视发展教师自己。

   知道我说这篇文章的意思了吧？

   一般语文专家的研究，多在语文里面兜圈子。我的语文味研究不同。我的语文味研究，显著地强调，既要就语文研究语文，又要跳出语文研究语文。语文味教学理论是强调师生共同发展的理论。这些思想在语文味定义、语文味教学法定义中都有明确的体现。

   语文味研究，涵盖了相当多的语文之外的教育学研究的内容。

   就是这篇《位移》文章关于教师发展研究的这些所谓新观点，在语文味理论里，是一般常识。

   这大概和我27年前的研究生念的是教育学，毕业后是大学教育学教授的知识背景有关，也与我的一贯的学术思想有关——既要就某个问题研究某个问题，也要跳出某个问题来研某个问题。

   这是我作为一个语文教育理论家最突出的特点之一。

   在我工作室，真正要学的，是这个方法。

   《位移》这篇文章的三个分论点，每一个都明确包含在语文味教学法的定义中。

   第一个分论点是说既要发展学生，又要发展教师自己。众所周知，语文味理论是不是非常强调这个思想？

   第二个分论点是说最好的教师的发展不是由外力驱动，而是内在生命的建构。语文味理论是不是非常强调这个？语文味理论认为，语文味教学法是强调教师把语文教学从职业变为事业乃至志业的教学法，是强调把教学主体的生命体验渗透教学过程的教学法，是强调不仅用嘴，更要用心教语文的教学法(语文教学要提高“含心量”）。因此喜欢语文味教学的老师，通常不太会对语文教学产生审美疲劳和职业怠倦，因此我们说，语文味教学理论是解放语文教学、解放语文教师的理论。

   第三个分论点是说，教师发展要脱离功利主义束缚(职称、荣誉、升职等等)，将知识转化为智慧，突出个人生命意义，从而实现教育人本化过程。语文味理论是不是特别强调语文味教学是语文教学的一种诗意境界（而不仅仅是为了考试）？我在语文味论文中是不是多次说过，教育要以人为本没有错，但以人为本只是以学生为本？教师不是人？没有以教师为本，如何实现以学生为本？《位移》这篇文章第三部分说，“教师通过对自我职业的关注、自我生存生活的关爱、生命价值的关心来关怀教育中的生命”，这说的是谁啊？不是说的语文味吗？

   我说的是事实——中国语文界其他不少人研究的是语文教学，我研究的表面看也是语文教学，实际研究的是语文教育。

   我研究语文味19个年头，从不跟风，但一路先锋近二十年。

（【吐槽】L（广州培正中学）：奔跑吧，被风跟的少年！）

   不久前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文件，强调要加强优秀文化传统的教育和传承。这个在语文味教学理论看来不需要强调啊，学术界早就把语文味教学流派称之为文化教学流派，我们已研究与实践快20年啦。

   像今天说的这篇《位移》文章，你写什么写，你把稿费寄点到深圳来我买啤酒喝，语文味理论早就说过这些思想了，呵呵。

   现在热炒的核心素养，我发表的论文中从不出现这个词。我还写过《 少堂志林（511）：狗日的“核心素养”》一文。

   但你看看我的语文味理论，看看我的语文味定义和语文味教学法定义，谁要说语文核心素养不包含在里面，我跟你急！

   做扎实的反映事物内在之基本规律的基础研究，你的研究，就永不落后。

   不跟风，是因为自信风里面的东西，自己的理论中早就有了。

（【活跃】W（苏州）：哈哈，有趣。）

   一个事物的本质与基本规律，就好比如来佛的手心。时髦的东西，只要不是胡说而是事物基本规律的某种程度的反映，那么就一定跑不出如来佛的这个手心。

  也因此，我原则上从不主动攻击别人的理论，在理论上从不惹人，而是埋头搞自己的研究。

  不主动批评、尤其不点名批评别人的理论，还因为我认为任何理论都是盲人摸象，都是相对片面的。当然，有的理论全面一些，涵盖面大一些。

  中国语文界有的人面对语文味有个“亚历山大情结”。

  我隐约记得，好像我把从钱钟书《宋诗选注》序言中看来的一个故事，作为深圳模拟考试作文题(是不是放进去了，L可能记得，因为她帮我整理2000年-2016年深圳高考语文模拟试题精选)。或者是我在工作室群里谈过。如果是后者，大家一定记得。

   故事是这样的：据说古希腊的亚历山大大帝在东宫的时候，每听到他父王在外国打胜仗的消息，就要发愁，生怕全世界都被他老子征服了，自己这样一位英雄将来没有用武之地。

   有一些诋毁攻击语文味的人，面对语文味理论的深广影响力，就有这种我命名的“亚历山大情结”。

（【吐槽】Q：这可以看做是庖丁解牛的文化意义。）

（【吐槽】X（杭师大附中）：学习了，很受益。）

   我这里不是说中央文件或其他领域的学者是受我启发，而是说，语文味理论和中央文件精神，和许多不是语文研究的学者的某些结论，殊途而同归，这说明语文味理论的内涵，的确比较深厚，比较丰富，涵盖、涵摄面较大。

   这种不同领域研究结论的殊途同归，正是不同学科存在的价值与意义之一。

   我说其他学科的学者和我的语文味研究结论大体一致，这当然不是我想独霸什么。但碰到这种情况，作为一个学者我自会欣欣然。是庄子所谓“道在屎尿”，即不同事物之间有互相联系的印证。这也是人文社科学者做学问都强调最好文史哲打通的原因。

   我直接对当事人说其某个学术观点可能受我影响，只有深圳的一位名师、特级教师C老师。

   C老师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去年还是前年，他出了一本书，送给我一本。我看书中提出“一体三面”语文教学模式。我跟C老师说，支持你建构模式。不过语文味教学法提“一语三文”教学模式，你离我最近，你接着提“一体三面”，别人会不会说你和我的东西有点形似？C老师说，会说是抄袭你吗？我说这不是抄袭不抄袭问题，如果你“一体三面”受“一语三文”启发，我感到高兴，说明语文味理论的影响力。但你的理论要有个性，起码形式上要和我的“一语三文”距离要远一点，因为“一体三面”提法和“一语三文”，不看内容，形式上较接近。我说你提“一体两面”或“一体四面”，这样你的模式不是更有个性更有创意吗？

   语文界还有学者的某些文章，有的连其创造的关键词语，都和我的论述语文味的一些关键词语有点相近。但我不能说他是模仿我的。因为学者之间互相影响是正常的学术现象，除了知识发明权，谁也不能独霸什么。

   最好的学术生态是：各人研究各人的，对别人的学术影响可以羡慕嫉妒恨，只要不过分就可以理解。

   如你写文章正面研究语文味，无论和我的观点是否一致，我都真心热烈欢迎。我开辟语文味这个语文研究的新领域，不是要天下都按我的解释。我即使想这样做，也绝对办不到。即使能那样做，对学术也不是好事。

  如果我把你的研究成果硬说成是我的，或者指责你本来属于原创的观点，硬说成是抄袭了我的观点，那才是独霸。

  如果我不允许你批评语文味，那虽然和独霸云云不沾边，但这既做不到（我就是一教授，全国任何一家报刊都不由我控制），就是做得到，明智的学者也不会做这种事。十多年前，我就曾在讲座和文章中多次说过，一种学问提出后，往往面临四种情况或四种结局。一是大家都说好。这样的情形不多。学术史证明，有了这种情况也不一定是好事，且多半不是好事。二是大家都说不好。学术史证明，这种情况不一定是坏事。三是无声无息。这种情形最可悲。四是引起争论，这种局面最激动人心，一般学者大都期盼这种难得的局面。当年马克思《资本论》发表，资产阶级经济学界蓄意集体保持沉默，最后恩格斯只能用化名和马克思唱双簧——由恩格斯化名写文章骂《资本论》，才终于挑起马克思所期盼的围绕《资本论》学术争鸣。

   如果你文章指我名道我姓批评甚至诋毁攻击语文味，或者即使不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诋毁攻击的是我的语文味学术观点，而你又并没有较完整较全面真正研究过我的语文味研究，诋毁攻击就难免低级错误百出，那你就要准备被我反批评。如果我出手反批评，这和独霸语文味不相干。

   一部几千年的中国儒家哲学思想史，都是从《论语》这万把字的孔子教学实录发展出来的。

   但你不能说孔子独霸中国儒家哲学思想史。

   英国哲学家阿弗烈·诺夫·怀海德赞道：“两千年的西方哲学史都是柏拉图的注脚。”

   但你也不能说柏拉图独霸西方哲学思想史。

   孔子、柏拉图的这种深远影响，是有深厚底蕴和丰富内涵的学问在历史发展过程中逐渐客观形成的，他们当时根本不可能预计到自己思想影响的深远程度。

   我是小学者，但语文味今天的深广影响，我也根本没有预计到，打死我我也不能预计到今天语文味的影响大到这种程度。

   因此所谓程少堂独霸语文味云云，是嫉妒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论，除了说明语文味影响大到一些人产生“亚历山大情结”，没有其他解释。

  不过我说语文味作为一个学术概念是我首创的（第一个将其概念化、学术化），语文味教学理念是我首倡的，语文味教学理论是我创立的，这个不是独霸。因为这个不是我说了算的，有文献依据在。如果有人说不是我最先将语文味学术化概念化的，语文味教学理论不是我创立的，你拿出文献依据来。

   我的学术训练要求我这样说话——

   我的观点可能是对的，你的观点可能也有道理。(实际上人文社科研究通常都是盲人摸象，各方掌握的都是片面真理)

   或者这样说——

  你的观点可能是错的，当然我的观点也有可能是错的。

  再或者这样说——

  我们双方的观点也许各自都有一部分道理。

   但中国语文界有的急于博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心态是这样的——

 “你的观点全都是错的，我的才是对的。”

   这哪里是受过良好学术训练者的学术心态？

   写学术批评的文章，辩证地对待别人的学术观点，与全盘否定别人的学术观点，哪一个更有水平，更显学术素养？

   是否真学者，这是试金石。

   以前我在语文味工作室说过，在语文界，特级教师 H 是个真有思想的人，但他适合在大学做教授，不太适合在中小学这个环境。

  H 惹事的《背影》解说，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他的解说有什么问题。关于H 的讨论一开始，我就把这个看法对开展讨论的这家杂志主编说过。

  我个人认为，H 的问题在于，对《背影》的研究史缺少科学的学术心态——他说以前学术界七八十种关于《背影》的解说都是错误的，只有他发现了正确的解说。

  我是从一篇批 H 的文章中看到 H 这个说法的。如果 H真说了这个话，那就不够学术。

   个别诋毁攻击语文味的一线教师，对我们的语文味研究常常说类似这样的话——

  “所谓语文味理论创立者程少堂关于语文味的学术观点，都是错误的，我对语文味的理解才是正确的。”

   对这种人，我们要按照党中央的要求，“扯扯袖子，咬咬耳朵，红红脸，出出汗”，提醒他们照照镜子，看看镜子里的人是谁。

2017/11/17

附：武汉马上要推出语文味工作室专题（4篇文章）的杂志编辑，刚才给我QQ留言。我正在整理上面谈话稿，看到后脱口而出——

编辑部-赵  15:55:03
程老师好！单位总编室正在征集2018年的重点选题，我们想请教下您，您认为在语文教育教学领域，当下最应该关注、最值得讨论的问题有哪些？劳烦您指点一二。

Don  15:59:43
我想可以关注一下这些问题：
1.如何克服教师的职业怠倦、审美疲劳的问题。
2.教师在教学过程中如何在发展学生的同时、甚至在发展学生之前发展自己的问题。
3.教育科研如何做到“乱跑”与“正步走”统一，即赶时髦与扎实的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研究统一。
谨供参考。

(【活跃】W（苏州）:）

（【吐槽】Q：有一种力量叫做感觉不到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