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堂志林（866）：要中小学生“节制你的文采”是谬论

——和《新作文》杂志主编张水鱼女士的聊天

   今天收到山西《新作文》杂志编辑部赠阅的《新作文·高中版》杂志2017年第6期和《新作文·中学作文教学研究》杂志2017年第6期。晚饭后，坐在沙发上翻阅。1980年代初期大学毕业后做中学语文教师的那几年，我经常把学校阅览室里的语文教学杂志每一本都从头到尾仔细读完，阅读时还做了许多读书笔记。1992年研究生毕业以后在高校做教育学副教授，那时不再看语文教学杂志。最近19年来，即我做深圳市中学语文教研员以来，我认为总体看来，我国语文教学杂志无论是文章的学术水平还是文章所反映的语文教育教学实践水平，都不够高，不值得花过多时间细看。因此语文教学杂志我只看赠阅的。赠阅的我主要也只是看一下目录，然后选择其中对题目有兴趣的一两篇文章浏览一下。浏览完我就把他们给扔到阳台上放旧报纸的收纳箱中，过段时间就当废品卖了。有句话说得好，一个人的阅读史就是他的精神的成长史。我有我的阅读选择和兴趣范围。除了人大复印报刊资料《高中语文教与学》《初中语文教与学》我自费订阅偶尔翻翻之外，我不订也不阅除赠阅的杂志之外的其他任何语文教学杂志。这一点建议年轻教师最好不要学我。我长期订阅的是《哲学研究》《教育研究》《新华文摘》《文学评论》《读书》以及《北京大学学报（社科版）》之类杂志。这一点建议有志向的年轻教师最好学我。今晚主要浏览了收到的两本杂志的卷首语和编后语。这两个杂志的主编张水鱼老师是我的一位朋友，十多年前就认识她，很熟。张水鱼是位诗人、散文家，卷首语和编后语一般可能是她的手笔。《新作文·高中版》2017年第6期的卷首语是《我欣赏你，但不崇拜》。卷首语说：“崇拜意味着全部认可，甚至因痴迷而愿于牺牲。”“相形之下，欣赏倒是带着一份亲切与平实，显出几分难得的理智与清醒。”“若有一天，我们的作文题将‘我最崇拜的一个人’替换为‘我最欣赏的一个人’，预示着我们的教育更加尊重人格独立的个体，这是何其大的一个进步。”这些观点我赞成。我觉得这个卷首语写得好。而《新作文·中学作文教学研究》2017年第6期的“编后絮语”署名和上述卷首语署名一致，可能都出自张水鱼老师的手笔。这篇“编后絮语”的题目为《愿我们的作文少一些“假文采”》。这个什么“假文采”的题目，我颇不喜欢。细看“编后絮语”，见到如下文字：全国著名特级教黄厚江曾在一次全国性作文教学研讨论会上的发言中特别强调说：“请节制你的文采”。这篇“编后絮语”，旗帜鲜明地支持黄厚江老师反对中学生追求文采的观点。黄厚江老师也是我的老朋友。但我看了这篇“编后絮语”，不爽不爽就是不爽！于是马上给张水鱼老师发微信“陈情”。不想正在吃饭的张水鱼老师一边吃晚饭一边和我在微信对话起来。以下是对话实录：

程：收到张老师寄来的《新作文·高中版》和《新作文·中学作文教学研究》第6期。谢谢。我觉得前者的卷首语写得好。可圈可点，后者的编后记观点我不赞成，可疑可问。

张：哦。难得你还记得我。

程：黄厚江对中学生提出“请节制你的文采”的观点，我认为大可商榷。

张：欢迎你来写商榷文章。

程：我不喜欢写这类商榷文章。别人和我商榷我一般也不搭理。

张：最近你关注作文教学的问题了？

张：我是说特别关注，呵。

程：“编后絮语”把鲁迅、钱钟书的语言风格作为中学生的标杆，我认为不太合适。不能拿中学生和鲁迅钱钟书比。除极个别文学天才外，中学生的语言不可能形成很鲜明的个性风格。

程：总体而言，不止中国，全世界的中小学生的文采，是多了还是少了？

程：我觉像你这样的人都赞成这样反文采的观点，问题很大。

张：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呢，呵。

程：我个人认为要中小学生节制文采，是脱离实际的谬论。

程：我是说，你是长期办语文刊物的人啊，应该接地气的。

程：我个人一贯认为，中小学生追求文采，是符合教育规律的，也是符合语文教育规律的。

程：平淡之美确是最高级之美，但不是绚烂之极才归于平淡嘛。

张：先写真，再求文采。

张：语言袅娜，在文科生中是主要文风。

程：没有绚烂之极的平淡，不大可能是美的平淡。

程：我认为文采完全不影响写真，文采和写真不是对立的。要不你们诗人都不写真了？歌德不是有本著名自传，书名就叫《诗与真》？我看最本质的真，都在诗里。写真和文采可以同时并进。

张：嗯。

张：把真话写美。

程：不会写真，高中毕业后还可以补充进步。但如果没有文采，高中毕业后，大部分人一辈子就不会再有文采了。

程：中小学生不要枯淡。

程：文采是难的。中小学生，甚至大学生，追求文采绝对没有错。

程：语言袅娜，对中小学生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程：这是我的看一贯看法。

程：我十多年前刚来深圳时，在深圳语文教师大会上曾反复批判过“中学生作文不要追求文采”的谬论。

张：嗯，先记下了。欢迎来稿阐释。

张：我在饭桌上了，婆婆来了。要陪一下，先下了。

程：十年前我就讲过，中小学生写作文有四种境界：又华又实——华而不实——实而不华——不华不实。又华又实当然无可争议最好，但不能作为中小学作文教学的目标。不华不实当然最不好。但华而不实和实而不华两者相比较，我认为作为中小学生的作文，前者比后者好。

张：谢谢程老师指教。

程：不是指教。我比较直。

程：一般人都会认为实而不华比华而不实好。但我认为这是把做人和中学生作文教学的内在目标混为一谈。实际情况是，并非作文写得华而不实的学生，人品就一定是华而不实。

程：就中小学作文教学规律而言，华而不实的作文通常比实而不华的作文水平要高，前者的作者的语文素养比后者要好。这个想必语文教师一般都会公认。

程：黄厚江老师也是我的老朋友，他这样层次的名师都持反文采的观点，中国语文教育还怎么搞啊？

程：做人华而不实不好。但小孩子作文，华而不实的作文一般都是语文素养好的学生才写得出。

程：我认为对任何一个中小学生提出“节制你的文采”的建议，都是有害无益的，是误导。

程：我不是现在才关注作文。十多年前我就提出过一个新的作文教学法“丰肚法”，并发表了有关论文，著名写作学教授马正平先生看到这篇文章后，还撰文表扬了这篇文章。请参阅以下文章：

（1）“快” 时代如何写出“慢”文章

    ——“丰肚法”：一种有效的作文教学方法初探

http://www.yuwenwei.net/ReadNews.asp?NewsID=13062

（2 《程少堂：作文新法—“丰肚法”》

http://www.yuwenwei.net/ReadNews.asp?NewsID=4747

    （3）《一篇完全照抄程少堂老师作文教学丰肚法的论文》

     http://www.yuwenwei.net/ReadNews.asp?NewsID=9387

      （4）《著名教授马正平论语文教学与程少堂的丰肚法》

http://www.yuwenwei.net/ReadNews.asp?NewsID=8402

程：我前些年到处讲公开课，其中就有作文课。我自己用作文公开课对自己提出的“丰肚法”作文教学新法进行实践，效果很好。

张：好的，你先留言，回头我会一条一条的细琢磨。

程：这个作文教学“丰肚法”已纳入《语文味教学法》一书体系之中。

程：作文教学是语文教育的一大块，高考占60分，我研究语文味哪里会不研究作文。我只不过不喜欢没有新思想而用旧零件不断组装。我做学问的方法是学习古人——“仰山铸铜，煮海为盐”，而不是“以旧钱铸新钱”。

程：杂志的生命力最重要在于思想。

张：一口气谈这么多，献花表敬意。你的主张我记下了。

程：我对有兴趣的问题就啰嗦。

张：下一步，对学生作文，研究给真文章上色。那加文采。将是我核心聚焦的内容。届时请你指教啊。

程：莫客气。

张：你的集语文味大成的阅读和写作宝书出了没有？

程：早出了，没给你寄吗？补寄。

程：中小学生作文，赏心悦目是最好不过。但根据年龄特点，先求悦目，再求赏心。

张：赏心悦目，这说法好。

程：好多年前，我曾在深圳几家学校讲过作文讲座，主题就是这个。例如语文味网曾有报道《程少堂翠园高考讲座大受欢迎》，（网址；链接：http://www.yuwenwei.net/ReadNews.asp?NewsID=6921 ）

程：这个讲座题目是：《高考高分作文的秘诀——既要赏心，又要悦目》。

程：看报道中的照片，我那时多年轻多帅。

程：好了，不打扰你了。这个问题我十多年前就反复思考过，因此有一肚子不合时宜的话要说。

程：不过中国语文界总要有思想者。

张：是的，思想者。

张：哦。讲座稿变文字无？

程：只有讲座。

张：对于写作教学，你下一步要做点什么？

程：我下一步打算什么都不做。够本了。我从小到大，到老，都没有玩过。退休后要抓紧时间玩儿。世界这么大，我要去看看。

张：呵，这主意好。

张：我的建议是退休后就一定要休。

张：玩中自有无限乐趣。

程：退休后我首先到山西看望你们这些老朋友。山西人对我很好的。我不会忘。

（堂按：我一边给张水鱼老师发微信，一遍给自己微信发一遍，这样好复制，便于整理到《少堂志林》中去，结果由于动作太快，把上边这句话给撤回了。）

张：写了又后悔了？

程：我一边给你发，一边发给自己，这样便于复制下来整理到《少堂志林》中去。刚才动作太快，误删了到山西看你们这句话。

张：好好好。啥时退呢

程：还有几百天吧。

张：我的真正意思是，你啥时来呢？

程：退休后来。

张：我的庙小，但我有大热情来接待你。

程：价值观决定我退休后就完全退，不会再去做什么事，实际上现在就不大管事了。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有学术自信。我不会像有的人需要通过偶尔刻意地露一露脸，以便让大家知道他还活着。我相信若干年后即使我死了语文味还会活着。我家里的书，从书上定价计算至少有20万元吧，我打算退休后把书全部处理掉。早年我曾读过一篇文章，主要内容忘了，但文章中有个故事记得很牢，说是日本有个书生，苦读多年终于拿到博士学位，第二天他就把他的书全部给买了。有邻居问他，你把书都给买了，以后你自己不再读书了吗？博士不屑地说：“没学问的才读书呢！”

程：我现在也不需要读书了，哈哈！

程：我的书卖了不舍，但找好去处并不易。老家问津书院可以捐。但到问津书院都是烧香的吧？谁去那里看书啊。还有一个创意，就是运回老家。老家有栋房子，十年前建的，建得很结实。老母亲百年之后，这屋就没人住了。我想把这个屋子办成全国第一个乡村书吧，村人免费看书，来看书的免费喝茶，喝咖啡。当然这要花钱打包运回去，还要花钱做书架。但这个事，对故乡老家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史无前例，蛮有意思，颇有点语文味不是。我基本上打算做。

张：呵。老家湖北？

程：湖北武汉（原新洲县）。

2017/0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