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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新地铁时代

已有 2522 次阅读 2019-9-10 14:55 |系统分类:生活其它

       这里所说的长安,不是和大西安(古代称长安)偷换概念,而是指西安市长安区政府所在地,过去和现在都叫韦曲。

       岳父岳母住韦曲南,没通地铁之前,这里算是不太方便的。虽然位于市中心正南的延长线上,到钟楼只区区10公里,公交215在这里发车,沿途可以到小寨、南门、钟楼等繁华地段,公交229起点也是这里,可以到北大街、新城广场、火车站等更远地方。但说句实在话,过去那些年里,每次回到西安,就很少出去逛街,虽车次不少,却人山人海,还不如多陪家人,或驾车开到城外,终南山、华清池、户县、咸阳、茂陵和乾陵等。八百里秦川,到处是皇帝的陵寝,还有那些英雄,蒙恬、卫青、霍去病、郭子仪,更有不少女流,妲己、貂蝉、武则天、杨玉环。玄奘与鸠摩罗什、老子与张三丰、仓颉与孙思邈,三流九教,无所不包。所以每次出城,便心情愉悦,一说起上街,就面露难色。

       然而这一次,似乎全改变了,地铁二号线,在家门口建了出口。春节回家这几天里,就总想往城里跑,钟楼、鼓楼,北门、南门,大雁塔、小雁塔,陕西省博物院、西安市博物馆。还有书院门内一条文物街,小寨的赛格国际购物广场,一瞬间都能到达,这在过去不可想象。岳父岳母都很节俭,平时坐公交车又觉得挤,直到近来新建了出口,又都年过七十,坐车逛景点一律免费,还可以到最远地方,买最价廉物美的东西,这就和地铁结了缘。半坡、龙首原、大明宫、汉城路,也是想去就能去的。生活质量的提高,精神也充实起来,这次回西安,听岳父最近一口气,买了十多本书来看,还包括福布斯的传记。见他七十五岁年纪,身体健康,头脑清醒,几乎没啥白发,对未来还有展望,愈老愈坚,就如同身边这座城市。

       都说陕西规矩多,过年就是走亲戚。然而这个春节,亲戚没怎么走,地铁坐了不少。我利用这些便利,把多年的一套画册攒齐了,还把一套日式酒具收入囊中,凤翔泥塑,关中剪纸,喜气的户县农民画,悲情的华山老腔,地道的世俗文化,反映出这个地域,有浸在骨子里的满足。然而八百里秦川,是有大气象的,古道西风,灞河桥柳,终南捷径,雁塔题名,充满了使命感。政治上纵横捭阖就不说了,只说说文学,路遥、贾平凹、陈忠实,相继荣获茅盾文学奖,而这一切,都和一个叫柳青的人有关。知道《创业史》吗?新中国的文学丰碑,就是他建造的。其实柳青成名很早,是延安时期的作家,写过《种谷记》和《铜墙铁壁》。解放后到长安,担任党委副书记,但为了创作,自愿下放农村,一住十四年。

       出韦曲南站,走大约二十分钟,就来到柳青广场。这里过去叫皇甫村,柳青因此写过《皇甫村三年》,逝世就安葬在这里。这里抬头能看神禾原,低头能见蛤蟆摊,但我们去得太晚,只听见小河淌水,是杜曲?还是樊川?不知哪个朝代怎样称呼?岳父和我,还有儿子,就在这漆黑的夜里,围着一尊柳青雕像,默默地转了几圈。我在这里想起路遥,另一位陕西作家,其实当年,《人生》就很成功了,改编成电影,在全国家喻户晓,还担任省文联副主席。换了其他人,就算功成名就,生活过得去,就不会再有《平凡的世界》。然而受柳青影响的,这一茬陕西作家,都是有更大目标的人。路遥硬是拖着病重的身体,独自躲进铜川的山里,去体验真实的矿工生活,一去六年,直到小说发表他去世。

       我还想起三十多年前,第一次来西安时,出了电视塔和大雁塔,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走着走着突兀升起街道,有人说那就是韦曲。印象中有一个手表厂,一个缝纫机厂,还有杨虎城墓地。那时候的航天城,还在凤州的山里。兵器部的几个研究所,都守着终南山的峪口。我去的地方叫206,长安10号信箱,也守着太河的出口,太乙宫镇,去翠华山和南五台,都得从这里路过。我们来做毕业设计,被丢在前不搭村、后不着店的半山腰,住在所区的工棚里,晴天晒得发烫,下雨到处流水,洗漱、洗碗和洗衣,都用的山间的河水。只见小河静静流过所区,穿过了一片枣树林,进入一个桃花掩映的村庄。但是这背后的山,叫终南山,眼前的原,叫神禾原,还有子午、辋川,让我一切都觉得新鲜。

       当时的所长叫王越,几年之后当上院士,去北理工担任校长。当时除我们五个,还有中科大的五个,西工大的五个,全部都住工棚。等一下班,或一放假,职工们回到山下,偌大的所区,就由我们把守。此时的保密单位,就跟和尚庙一样,清一色男性,喜欢议论南五台庙里,有一个出了家的尼姑。他们都爬上山看过,反正我没去,我知道终南山,自古是隐逸之地,张良、王维、吕洞宾,成就过无数高人,大家各为其志,在山里相安无事。就如同我们这行人里,有后来出国大发的。也有没走留国内的,成为出了名的大牛。当然我还是我,找不到终南捷径,就一直卑微着,守着门前的油菜地,望着山下的麦田,想这样就躲进山里,即或是碌碌无为。

       幸好这里包罗万象,可以容得下我任性。几千年的文明历史,见惯了此消彼长,不如江南的执着,没有岭南的热烈,甚至剑南之春的躁动,在它眼里也成为笑柄。这就是长安,担当过中国,也担当过世界。然而在那个年纪,也憧憬有个春季,同样在韦曲以南,崔护的一次邂逅,留一首《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还有一首《上邪》,是我最喜欢的,表现了西汉长安地区,坚贞不渝的爱情取向:“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想我的姻缘,或许那时就定了,仿佛前世轮回,冥冥中的安排,以致多年后遇见,一时竟有些恍惚。

       关中十八怪里,有一怪是“姑娘不对外”,说得是关中富裕地区,不会把姑娘嫁到外地去。虽然已进入地铁时代,但对我来说,一提起长安,想到的还是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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