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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接受了《解放日报》记者采访,谈了很多,但由于报道篇幅限制和“单一中心思想”的撰写原则,没有都写出来。正式发表的报道,显然是想描绘一个认真负责的严导师,重在故事、行动和总的培养理念,但有些研究生培养、课题组管理的实际问题和解决尝试,却没有探讨。本博文进行补充。
1.招才选将:谁都明白,教师“打天下”需要好的学生。在这方面,有些老师有成熟的经验。比如在给本科生讲课时,专门留出时间介绍自己的科研,或者通过观察,看看有哪些“科研苗子”。然后以任课老师的身份把他们叫过来说:“高分低能,没有用!你不妨做一做科研!最近我们学校在征集本科生科创项目,要不你来报一报?”
本科生“参考”老师的自然基金本子后,写了一个很“成熟”的申请书,获得了“XX学者”的头衔。(“头衔”是把学生“钩”住的一个方法,如果没有“头衔”,本科生不愿意过来。)做了实验并发表论文后,留在老师的组里读硕士,进而留下来读博士。
但我对自己的研究生有commitment,希望把时间花在指导研究生上面,而不是为了把本科生留下来而让他们“来做做”,咱没那时间。
在研究生招生方面,我更相信“有教无类”,喜欢招“有缘人”(从不打广告)。我们实行“申请-面试”制,基本上每个博导有一个名额。一旦有学生联系我,我明白,如果不能给出明确的答复,有可能让学生白白浪费一年的时间,甚至影响自己找工作。因此,如果收到学生电子邮件,我觉得专业背景不符合,我马上回信拒绝。觉得还可以的,就让他过来“预面试”。如果觉得专业背景好、性格脾气还好,就会说“那就是你了”。其后,往往有十个人联系我,我也只能对他们坦诚地说已经看好别人了。我对那一个“看好”的人说,我不求最好的学生。既然你认同我们课题组,我面试了你觉得还行,那就是你了。就像卖古董,你要是识货,并且需要这个古董,便宜点卖给你也行。我宁可天下人负我(比如你答应报考,最后毁约),而不可我负天下人。
硕士生招生,我们系规定9月份入学后才能确定导师。因此很多学生是进校后通过面谈确定到我组里来的,那也是几个人当中我挑一个。也有提前和我联系,并主动专门到上海来拜访我。我除了面谈,还会让他/她跟我的学生们谈,把课题组的真实情况告诉他/她,并带他/她参观实验室。如果觉得这个学生不错,我会请他/她吃顿饭,把课题组别的同学也叫上。
2.生产关系和生产力发展的矛盾:我察觉出目前的研究生教育出了问题。有很多研究生(特别是硕士生)将来不准备做科研。这并不是问题,对此我完全尊重。但是问题在于,很多人想从事的是和本专业完全无关的卖保险、卖汽车的工作。他们认为,如果在校期间每星期花几天时间实习,将来能去“500强”。一旦老师不同意他们实习,而他们看到周围别的学生在实习,他们没有想到别人可能不毕业,而是摆出一副“你不让我实习,我就没有积极性”的样子,给你磨洋工。当初找你时号称要“好好科研”的决心飞到九霄。
这使我非常困惑:该怎样处理好专业培养和学生从事和本专业毫不相关的实习的关系?
一开始的两届硕士生都没有提出要实习,他们都找到了工作。第三届的一个硕士生提出了实习,在彼此“较劲”无数个回合后,我开始执行:学生研二升研三的暑假,可以自行实习两个月,但假设前提是在此之前,毕业所需的SCI论文已经有了眉目。实习结束后,得把硕士论文保质保量完成。学生读研三时,从9月底到年底是“秋招”,从过了年到五月份是“春招”,我都让他们在保证毕业的前提下,在“上班时间”,在电脑前找工作或者外出面试。我对他们说,我支持他们找工作,但外出前(或者哪怕在半路上),得给我发个短消息请假或者补假。有的学生找到了一个工作,还无限制地找下去,或者找到了工作,把这份工作拒了。我虽然心里有点想法,但从不阻碍学生找工作。
即便这样,我感到现在至少有些学生“很挑剔”,或者说很“叼”,比如:现在硕士生毕业后,外地籍的是很难上上海户口的。有的学生采取种种手段,比如购买无关专利的署名、让课题组在即将获得授权的专利上加上他的名字等。但我课题组从不这么做——但这样坚持原则、拒绝学生后,有的学生不高兴了,摆出一副“你不答应我就没有积极性”“你不帮学生解决,你以后就招不到研究生”的样子。即便这样,哪怕我不大开心(感到被扭曲了,感到学生不高兴了,感到学生没有积极性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
3.毕业论文和毕业要求:现在毕业的要求越来越高。因此,学生刚开始找我时,我就给他们讲清楚我们系的要求是什么。进校后,我默认研究生需要一个月时间“缓冲”,熟悉周围同学,需要在上海游玩。“十一”长假结束后,我立马“抓”学生。有的刚进来的硕士生“受不了”,因为她们周围的同学(尤其是从外校过来的)还没有启动呢。但我就是对学生抓得紧。
其后,当学生投了一篇英文论文后,我见他/她没有新的实验点子,或者新的点子无效,他/她很着急,或者暑假效率低,我让他/她先把这篇英文文章先翻译成学位论文的一章,然后开始梳理,写学位论文的绪论部分。
刚开始,学生都不理解,因为他们年级“还没有一个同学开始写学位论文”。但是我耐心地劝说:如果我要剥削你的话,我就让你一个劲地做新的实验,到临毕业前一个月才写硕士论文,整得你工作也找不成。但是,我没这么做。目前你“没有事情做”,我就让你先翻译一章,那样,时间的利用率是100%。另外,我希望赶在时间的前面,提前到达山头架起机关枪等待敌人的到来,而不喜欢抱佛脚。并且,写学位论文的过程中,你的思路也会更加清楚。
4.投稿:有很多老师喜欢“从高到低”投,但我喜欢把学生的文章投到“合适的杂志”,这符合“行为经济学”。希望学生尽早发表毕业所需的SCI论文,哪怕有的学生发出文章后,反而怪我“贱卖”了。
5.做助管:这又涉及到一个现实的问题:我们假设学生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全身心读研究生,但现在的研究生大多经济并不宽裕。有的人哪怕家里做生意的,都号称“从本科起(因为不好意思)没有向家里要过一份钱”。现实就摆在了面前:学生经济有困难,能从科研经费里额外给他开高工资(差别化对待研究生)吗?而如果不能,学生做助管,你答应吗?
我并不支持学生做助管。特别是去年,一学生同时做助教、助管、学生社团领袖、党支书,严重影响了科研进展。其他两个同学经济有困难,我只得答应他们试着做一个活很轻(同时拿钱也少)的助管。这两个学生都做了一个学期——接下来,有做学分助教(拿钱)或者拿到了奖学金。
6.师生活动:基本上每年我都会出钱,让学生去市内“一日游”。比如上午去森林公园烧烤,下午五角场唱卡拉OK,晚上他们再聚餐。但我自己不参加。我也有自己带学生“一日游”的,无论是开车还是坐车。这样,能融洽师生的关系。和他们在一起,我很开心。
7.还有很多东西,记者没有写,或者由于篇幅限制和“单一中心原则”,删了。有一个故事能证明我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严酷导师:一天早上我送小孩去幼儿园后,收到一学生的室友的请假电话,说我的学生早起后摔了一跤,后脑勺着地,想请假一天,等会去校医院看看。我当机立断,提出马上送她们去长海医院看看,如果(不事先通过校医院开转诊单)不能报销的话,我来出钱。我马上把车开到她们楼下。一路上堵车,开了一个小时才到。经过及时的检查和吊盐水,学生没事,我让她多休息几天。
我本来也不想宣传此事,因为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作为一个导师应该做的。
8.课题组学生有任何困难和想法,都可以随时找我谈。如果涉及师生之间的矛盾,我鼓励他们找师兄师姐、辅导员和研工人员“倾诉”“评评理”,而千万不要把事情放在心里。有一个学生(就是《解放日报》报道开头说助管饭碗被我砸掉的学生)曾找师兄师姐和研工人员谈过,对事情的“全局”和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了很好的认识,舒缓了心理方面的紧张。她研二就把毕业要求的SCI论文搞定了,硕士论文也写了大半,她没有学业压力地参加了外资企业的暑期实习。
学生有经济困难的,我也让他们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我。当然,我也会主动地关心学生有没有生活上的困难。比如一个专业学位硕士生提出要做助管,我当然不愿意。我继续“挖掘”学生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了解到了一个现状:专业学位硕士生交的学费多,返回的学费少,而且也不能评普通的奖学金,只能评国家奖学金和冠名奖学金(但那很难)。于是,我就决定给她加钱,并通知其他学生我的决定和理由。
另外,当科研经费中能发学生科研补助的部分(15%)已经不够了,我拿出自己的工资和奖金发给学生。我对学生说,再穷也不能穷学生!
我的妻子对此不解,但我却对她说小时候看到的一个电视画面:努尔哈赤一开始起兵失败了,她的妻子拿出自己收藏的珍珠宝贝,给努尔赤充当军费。
我对妻子说,把“队伍”带好,就是要有“砸锅卖铁”的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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