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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河北科技大学副教授韩春雨在《自然-生物技术》发表论文,发现了新型基因编辑工具NgAgo,据说可能淘汰目前的主流工具Cas9,是一个“诺贝尔奖级”的发现。有人看得仔细,发现韩春雨的研究工作并没有得到国家科研经费资助,这让人诧异。其实,纵观科学史,新的学科方向或研究领域大多由拿小钱甚至不拿钱的人开创。信手拈来一个例子。
1950年1月,哈佛大学物理系一位名叫珀塞尔(Edward Purcell)的教授(1952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向美国艺术与科学院提交了一份基金申请,主题是开展星际氢原子微波识别标志的实验探测工作。申请书很短,只有两页纸、几小段,但把今天的“八股文”申请书要求说的内容都说清楚了。申请书说了什么呢?
研究目标(the goal):通过搜索星际氢原子在21厘米谱线(原子的基态超精细跃迁的光谱波长)处的微波信号,探测星际氢原子。
研究意义(the significance):申请书没有阐述这项研究在天文学上的意义,只简单说了几点其它方面的意义。珀塞尔这么做,是因为他认为接收申请书的科学院院长Shapley本身是位天文学家,完全了解这样一项研究的重要性,所以无需多言。
研究方法(the method):采用现有射电天文技术观察一个尖锐的谱线。申请书简洁地解释了全部细节,从辐射来源到实验技术。
研究现状(the state of the field):有同样目标的其他研究团队很可能先做出发现。
经费需求(the need):共计500美元,有所需设备清单的详细说明。
这份申请于1950年2月28日被接受。美国《今日物理》杂志一篇文章赞其是“一份完美的申请”(A perfect proposal)。文章说,严肃的科学家很少使用“完美”(perfect)这个词,这份申请之所以堪称完美,是因为它的崇高目标,它的明确愿景,它的清晰可见,它的诚实可信,以及它对科学界其他公民的尊重。
这个项目的完成和产出情况如何?发表了一篇论文,开辟了一个新领域。1951年3月25日,珀塞尔带领他的一个研究生在氢谱线频率处观察到了一个信号。他们立马给《自然》杂志投了篇快报文章。珀塞尔知道,荷兰的Jan Oort小组和澳大利亚的Joseph Pawsey小组也在全力以赴做同一工作,因此他要求《自然》杂志延迟发表这篇文章,以便他的同行有足够时间来验证和扩展他的发现。珀塞尔并免费分享了相敏检测新技术的细节,所以Oort小组很快观察到了氢谱线。1951年9月1日,《自然》杂志发表了三个小组各自独立完成的快报文章。这一发现标志着氢谱线射电天文学的诞生,这一领域已成为天文学的一个重要分支。
对照现在的基金项目,珀塞尔的项目有两个显著特征:一是短——申请书只有两页纸;二是少——项目成员少(1+1)、经费少(区区500美元!)、活少(即研究内容少,只做一件事)、成果少(仅1篇论文)。
珀塞尔的申请项目示范我们:最难能可贵的基金项目应该是以“少”攻“大”,而不是以“多”攻“大”甚至以“多”攻“小”。也就是说,以尽可能少的投入攻克尽可能大的科学问题、产出尽可能大的科研成果的项目,最值得支持。大项目的本意应当是“大”(大问题、大成果),而不是“多”(人多、钱多、活多、产出多)。
有人算过,珀塞尔时期的1美元充其量相当于现在的100美元。按此换算关系,珀塞尔申请的区区500美元在今天充其量是5万美元,这在今天看来无论如何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项目,拿到今天中国的大学里评教授可能都不算数。历史上,像珀塞尔这样拿点小钱开创一个新领域的例子不胜枚举。美国科学基金会支持的引力波探测项目(LIGO)固然算大项目,但爱因斯坦靠一个脑袋、一点小钱(可能还是自带干粮)预言引力波的项目,在今天看来更是稀缺或难能可贵的大项目。
在老文看来,韩春雨的发现至少有两方面意义:一是科学上的意义(这由生物学家去评价);二是唤醒了人们对科学研究固有规律的再认识:科学突破取决于人,而不是单位、团队、项目、牛B程度、经费多少等因素。
(发表于《科技生活周刊》2016年5月9日总第3579期:为什么拿小钱的人能开创科学新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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