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里新学期的开学典礼上,请来了一位院士,给学生们讲关于“创新”的问题。报告后的讨论中,有位学生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核心的意思是)“是不是没有人做过的工作,我们去做,就是创新了? ”实际上,这个问题说的是“应该如何进行科学研究的选题?”,这个问题或许很有普适性,值得思考和探讨。
从科学家的角度来看,似乎完全有理由根据个人的研究兴趣(或者好奇心)去进行自由的探索。然而,我们应该拥有这样的理念,当代的科学研究是需要耗费人力、物力和财力的,科学应该最大限度地为公众谋取福利。这也是公众能够可持续地支持科学研究事业发展的根本。
按照字面上的意思,“没有人做过的工作”应该可以说算是“新”的。但是“新”并不见得一定就有意义,也未见得就一定值得去做。研究的选题讲究的是一个“ priority” 。应该去优先选择那些重要、关键的问题去做,而不是选择那些漫无边际、可做可不做、没有人感兴趣、只限于自我陶醉的问题。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没有人做过的工作”可能会有以下几种情况:
(一) 没有用 。至少是在可见的视野范围和时间尺度上,看不到任何针对现实问题的利益和背景,也几乎看不到任何实际应用的价值和前景。所以没有(或者几乎没有)什么人对此感兴趣,也就谈不上什么意义。在选择上属于“ Low Priority ”。 经常会看到有些人将自己的结果称为“首创”。其实,没有意义的“首创”又有什么价值呢?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二) 难度太大,挑战性太强。 此类问题并非不重要和没有意义,而是限于目前的认知能力、原理和手段,找不到解决的突破口,令人望而却步。或许,许多人曾经为之努力过,奋斗过。但因挑战性太强,所以没有什么人再轻易地愿意去投入、尝试。选择此类问题的风险很高。我们应该意识到,追求卓越固然可贵,但应循序渐进、量力而行才是。否则,骑虎难下,进退两难,最终没有结果。
(三) 真真是还没有人想出来的 idea 。 对于重要和关键的问题,如果我们真的是有了新的思路,那自然是值得去尝试和探索,而且越快越好。但也只有取得了正面的结果,才能算得上是有意义的“创新”。“创新”的层面有高低之分,结果的意义有轻重之分。重要的问题,即便是小的、阶段性的创新,也是有意义的,会受到业内有识之士们的关注。
研究工作的选题不仅关系到我们能否充分合理地利用科学研究的资源,对社会有所回报,对于研究者来说,也关系到自己职业生涯的成败。不恰当的选题,对于资源、时间和生命都是一种浪费。我们对“创新”的理解应该是“在探索未知的路上,创造新的、有价值的知识”。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如果能够在知识的参天大树上增添几片树叶,已经足矣。
美国物理学家巴丁( John Bardeen )因发明晶体管和提出超导理论而两次摘得诺贝尔奖。巴丁先生为人谦和,据说有人问他,“听说你两次获得过诺贝尔奖?”他的回答是,“我一次也没有获得过。第一次是三个人分享( 注: 1956 年与 William Shockley 和 Walter Brattain 一起 ),我只得了三分之一。第二次也是三个人分享( 注: 1972 年与 Leon. N. Cooper 和 John R. Schrieffer 一起,所以才被称为 BCS 理论 ),我也只是得了三分之一。两次加在一起,也只是三分之二次,还不到一次。
巴丁的一位博士后曾经向他请教,如何选择恰当的物理问题?巴丁认为,选择一个适当的物理问题有三个必要条件:
首先,要看看这项研究“是否存在一个技术基础”。 如果你觉得某个理论具有可研究性,但从技术上来说永远也无法实现的话,你就是白干。
其次,这个问题必须具有挑战性。 “因为如果它过于简单,可以在信封背面轻松解决的话,这个项目就结束了。 ”
第三,这项研究必须具有应用前景。 “那是大多数基础科学研究者的目标。如果你正在从事某项研究,并希望它是有意义的,它对普通人来说就必须是有意义的。”当被问及如何去对待那些没有实际应用前景的问题时,巴丁微笑着说:“我会选择另一个问题。你不必选择那些过于深奥的问题,但你必须选择能够产生重要结果的问题 ”。
如此看来,生命短暂,我们应该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研究有意义、有价值的问题中去!
参考文献:
Lillian Hoddeson, Vicki Daitch 著,《旷世奇才——巴丁传》,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 200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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