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样疏导问题青年之——异类才俊与网游成瘾

钟定胜 哲思天地 2017-06-30

从教已经马上十四年了，最大的收获是：虽然自己渐渐地不再年青，但经常与年轻人在一起，可以保持自己内心的青春和朝气。当然，除了有朝气的青年学生，问题青年也时常会遇到。

有一个问题青年，一直让我心有遗憾。那是在我刚到江大工作时，课堂上有位学生思想非常活跃，不论是回答问题，还是课程论文讨论，都显得与众不同，让我感到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主要指他的风格与我在北大读书时遇到的有些同学类似，思想活跃、也敢于表达自己的观点），记得我当时在课堂上还这么表扬和评价过他：“你的思想非常活跃，点子很多，也能够很好地表达自己的观点，真没想到在江大能碰到你这样的学生，这种特质我以前只在名牌大学的学生身上经常看到，值得赞扬。但是，你的许多想法虽然勇敢，有挑战性和潜在的创新性，但经常是逻辑不清晰和基础不稳固的，空想的成分有些过多，希望你能更多地注意自己想法的逻辑严密性和严谨性，否则有陷入无知者无畏的可能”。课程结束时，这名学生得了很不错的分数。

但令我惊讶的是，过了一年半大概（这时我开始带本科生和研究生做毕业论文，因此除了课堂外，接触的学生越来越多），有一次我在给学生开学术例会做点评时，突然想起他来，就说到：“前年有位同学，思想非常活跃，很有想法，如果你也能有更多的思想挑战勇气和活跃的思路的话，论文也能做得很好，不知道他后来上哪了，是个潜在的科研苗子呢...”（大意，确切记不住了）。没想到有位学生认识他，说到：“老师，他已经退学了，没有正常毕业。”“啊？为什么？”我非常惊讶。学生继续说到：“他后来精神崩溃了，据说是经常各种幻想和胡思乱想，长期严重失眠，于是他家人把他领回去治病了。”我回答到：“啊，怎么会这样呢，太遗憾了，我当时上课的时候就有些觉得他想法有些过多，有些问题的想法过于漫无边际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后来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唉，可惜，挺好的一个苗子呢，当时他的问题绝对没有这么严重，后来怎么会那样了呢？太可惜了！”

这个案例过去已经十多年了，我每次回想这名学生都心有遗憾，屡次心想：在他恶化之前，如果我知道他有这种问题的话，我一定会找他来我这多聊聊，我应该可以把他扳回来。精神病人和心理有异质的人在恶化前，如果引导得当，是完全可以扳回来的，扳回来了就是涅槃，没扳回来可能就是灾难，尤其是恶化之后，就极其难了，就要去真正用药物治疗和去医院专门治疗了，甚至一辈子都无法彻底好了。

也正因为有这个例子的触动，后来我在这方面就比较关注了，遇到异类才俊和有比较严重心理问题者，我会尽力去帮助这种人。在水木社区上，我救助过一个当时面临心理崩溃的博主（之前我从未与她有过交谈，只是屡次看到她自己发文章说想自杀，于是我出手了），后来她基本走出当时的心理困境了，细节就不再提了。接下来要详细说到的是一个我指导过的培优学生。

这名学生后来拿到全奖去了国外一所著名大学读研。他与林嘉文类似有心理上的问题：自负有才，看任何人都不顺眼（倒不是林嘉文的有严苛的高尚道德追求类型的），不能正确地认知自己，导致与他的生活、学习环境格格不入，甚至想要杀他们的班长，但最终被我收服走上正路了。

我收服他的方法主要两个：一个是让他参与我带学生的学术例会讨论，因为他本来也对知识非常感兴趣，在讨论中让他知道真正的智慧魅力和智慧高度是什么样的，这需要从一个个具体的细节问题上来进行学习和体会，通过这个让他慢慢对我有佩服和信任；另一个是，在知道他的心理问题后，我在说理中严厉地训斥了他（而不是无原则地宽慰他甚至讨好他，心理治疗中许多医生可能会这么干，或者要么就是让人吃药去），严厉且有力的说理让他终于有幡然醒悟了。他的心理问题是在参与我的学术讨论会一段时间后，自己慢慢私下和我说的，一开始我完全不知道。

比如他私下告诉我他有想杀掉班长的念头，我听了心理有些震惊，但很快冷静下来，通过提问慢慢让他说清楚细节，最后我说：“他还有什么对你极其过分的地方，你都详细说说。”他说：“没有了”。于是我开始回答到：“你就因为他平时经常给你穿小鞋，鼓动其他同学一起来孤立你，就想杀了他，你想过整个事情里你有没有过错？刚上大一，开学集体聚餐，班长到处敬酒，其他人都喝了，你却上来就是简单地说我不喝酒，并后来坚持说我就是不喝怎么了，这对一个人是多大的羞辱，你完全可以说声对不起我的确不喝酒，要不我喝饮料干杯吧，这样人家心理就会好很多。再有，后来你不断地因为自己成绩好，因为自己高考没考好，就看不起学校、看不起同学、看不起老师，要知道你这样的情形其他同学也有，每年都有，不是只有你一个的，而且江大还是经常有些同学很优秀的，人家都没有像你这么傲慢的啊。你因为这个心境，把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看成了垃圾狗屎，你对人有基本的尊重么？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大部分老师还是有资格做你的老师的，许多知识是你还没有学习过而他们学习过了的。尤其是在你想杀人这件事上，你不想想人家到底有多大的过错，就因为这样的过错，他就需要用命来还么？你自己难道就没有过错么？而且，如果你真杀了他，你逃得了么？你不自己也要搭进去么?因此你这种想法既没有人性，而且愚蠢！你不是自认为自己聪明么？这种想法就是愚蠢，是你还心理不成熟和思想不成熟的表现。.......你若不是通过这么长时间的与我的接触，参与我的学生的学术例会，你是否还敢看不起我呢？觉得一个北大清华背景的居然在这样一个小学校里混成这样，都没什么人知道，是否是草包一个呢？...与我的委屈相比，你的这点委屈算什么？...”后来，这个学生就彻底服了，开始慢慢地彻底改变了。当然时间还是需要的，我让他做着自己的科研立项的同时，慢慢尝试与他们系的老师和同班同学进行沟通，以及说些必要的抱歉之类的话（比如他以前上课经常故意给老师捣乱，让老师难堪之类的），这些事情到毕业的时候他已经基本做到了，算是基本功德圆满。这名学生去国外读研后应该会更好的，他的那个全奖很难拿但最终通过他自己的努力拿到了，当他有更高的自我认同感和成就感的时候，他的心境也会更好和更平和。

需要补充的是：这名学生刚找我做他的培优导师的时候（他是跨专业选我做导师的，一般不跨专业），他在学习上也有不少问题，同时去学了太多的知识。这名学生从小想做数学家，高考没考好，进这个大学后，觉得他的专业太糟糕了，完全不是他要的，因此自己去旁听和选修了大量数学课程。我对他说：“浮躁有两种，一种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努力，却想着什么都要什么都想得到的浮躁，另一种是为了成就自己拼命努力，什么都去做什么都去学，把自己学得做得累得要死，但真正有质量的收获却极少，还把自己的身心都几乎要累垮的，你就是后者，累到自己现在经常头晕头疼，身体都要快坏了的地步，你目前必须赶紧转换，放下一些东西的学习，许多高深的数学课不要去上了，真正伟大的数学家没有你这个年纪才开始发力的，你要做大数学家已经几乎不可能了，而且本来你的智力也没有达到那么高的地步，你自视有些过高了，其他学科里同样有许多重要的问题和学术问题值得去做，你现在应该做的是这类学习和研究，努力走应用型或应用基础型的方向才更适合你，比如你喜欢数学和计算机，那应用数学和计算机里就大量要用到数学啊，做这些还可以解决你今后的生活经济问题，又满足了你对数学的兴趣爱好，多好。”后来他拿到全奖去读研，做的就是计算机建模方面的。

标题里写好了“异类才俊与网游成瘾”，本来是想简单都写完的，没想到写着写着，尤其是加了第一个遗憾的例子后，篇幅已经很长了，网游成瘾就简略写吧。

被电子虚拟游戏打废的学生经常有，有时甚至是一片片地。学风的引导对于一个班级最终的成长有极大的作用。因此我在做学业导师时，做了这么一些事情：首先，通过摸底调查后，屡次开班会这么说：“上大学是来学习的，不是来休息的，你们自己想想，高中虽然学得辛苦，这是畸形的高考风气导致的，但高中的那点知识够干嘛的？能真正形成生产力的，能真正让你们安生立命的知识，是在大学甚至技校里才开始真正学到的，因此，不要听有些学长说的什么在大学里不挂科是不完整的人生，这种学长是混蛋，自己废了自己不说，还要来传播病毒。谈谈恋爱我不反对，但学习一定是第一位的，除非你自己就是一个没志气的人。”其次，多次组织班委会，鼓励班委切实承担管理和引导学风的作用，以及激励玩游戏的同学的同宿舍同学去督促和监督那些游戏上瘾者（告诉他们：大学的同学情谊，是他们成人后工作前最纯真的友谊，值得毕生珍惜和互相关心爱护），由此，定期不定期地追踪和摸清学风的状况，并进行实时调整和出台举措。第三，召集玩游戏上瘾的来屡次开会，制定制度，强制要求他们回去删除游戏，并互相监督，而且每个月向我汇报一次，是否严格执行了删除游戏不完游戏的规矩，顶多周末可以玩玩，想清楚游戏到底可以给自己带来什么，游戏到底是什么？不就是一个虚拟的数学模型么？真正的智者是去编制这种数学模型，是去玩游戏和设计游戏，而不是让游戏来玩自己和控制自己。第四，仍然屡教不改者，我打印了这样几句话要求每个宿舍尤其男生宿舍必须贴在宿舍里面：“上大学，是来获得荣誉的，而不是来获得耻辱的。打游戏、玩手机、荒废自己的学业，就是在种植耻辱。毕业时，是想收获荣誉，还是想收获耻辱，由你现在的行为决定！”

这几招完整地打出去，最终的结果是：除了一位家长继续纵容的孩子没有被挽回（而且这名学生大一时不是我带的，大一就挂科几十个学分，都是最难补习回来的科目，而且后来还在家长的纵容下继续玩游戏），其他的学生都有了大幅改善，尤其是整体班风和学风达到了这些年的历史最好，不论是找工作还是考研情况都很好，尤其是最终考取985高校研究生的比例也达到了历史纪录，远超以前所有届。

最后的几句总结：做学生工作，既需要耐心，也需要技巧，更需要爱心，但不是无原则的爱心，严格的爱心往往比无原则的爱心要有价值得多，虽然当事人可能更喜欢温和的教育，但严格的教育，有原则的教育才是真正最有价值的教育方法。

原文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yyKuZ1XNgX1TrZgY6BtT_w

2017.6.30

补充：

面对评教，教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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