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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寻兀鹫(一)——寻觅雕巢 精选

已有 8172 次阅读 2013-7-8 14:38 |个人分类:科普|系统分类:科普集锦

天山寻兀鹫(一)——寻觅雕巢

(高山兀鹫 西瑞拍摄)

高山兀鹫(Gyps himalayensis)属于大型猛禽,翅膀张开足有3米,站起来比6岁儿童还高,与其他猛禽相比最明显的特点就是它那光秃秃的脖子。它们长期生活人迹罕至的深山、高原,行踪神秘,鲜为大众所知,即使国内的鸟类学家对它们的生态习性也知之甚少。在国家自然基金的支持下,我们有幸去解开它们不为人知的一面。

马兰古道忆往事,巴克熊沟现雕巢

三月下旬,口内早已春意盎然,乌鲁木齐依旧沉浸在冬日里不曾苏醒。路程不远,但并不好走,需要翻越几道达坂。达坂是颇具新疆特色的地理名称,就是一道低缓的山梁,是联系南北疆的咽喉,王洛宾先生的名曲《达坂城的姑娘》就来自于此。不过此刻的达坂拥着一种神奇的力量。四季交替本无明显的界限,而此处达坂却将冬春的交替定格于此,不足200公里的距离,吐鲁番桃花满园,而乌鲁木齐还在忙着打扫最后一场雪。还没有看到兀鹫的影子,不过我们已经找到了春天。

傍晚住在和硕,第二天一早从乌什塔拉进山。虽然之前已经获得新疆观鸟会提供的巢址,也有准确的GPS坐标,可是稳妥期间,老师还是找到了当地的陈大哥,由他带我们进山。从乌什塔拉到巢区不过50公里,我们却用了几倍的时间,甚至一度忘却此行的目的,因为这条道路有太多历史的沉淀。对于很多人来说,罗布泊并陌生,那里见证了蘑菇云的腾空,而马兰基地,却鲜为人知。我们今天走的道路,十几年前曾经是绝对的禁区,就连本地人也只知道这里有军队,马兰的名字就是国家机密。


(别看现在一幢幢楼房如此破旧,曾几何时那可是将军们的“别墅”)

一幢幢转红的楼房,早已被岁月尘封,曾几何时这里是将军们的楼房,国内最顶级的科学家们聚集于此。无人知道他们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只有自己明白身上的使命,神圣而艰巨。1964年罗布泊的巨响震惊了世界,罗布泊的名字就此载入历史,而马兰基地依旧不为人知。直到,冷战结束,和平与发展成为世界的主题,马兰已经庄严的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它的名字才开始渐渐浮出水面。马兰基地,中国最重要的核武器研制基地。回忆过去的历史,诉说曾经的辉煌,2011年被国家发改委列入国家红色旅游项目第二批经典名录。

时间关系,不敢过多的停留,继续前进,直到乃仁克乡的包尔图村,我们的挑战才刚刚开始。马兰修的柏油马路自此终结,我们要在此处进山谷。山谷是另一个世界,前方的红山水库还依旧千里冰封,没想到相隔仅仅78里的山谷却早已蝴蝶翩翩起舞。

往前走了几公里,我们依旧待在谷中,不过此时却是时光倒流,走出了春天,进入了一个冰雪的世界。路途虽然艰辛,我们没有太多的担心,因为有着自己坚定的方向,山谷就这一条路,往前走就行啦。直到遇到前方一个敖包(敖包是蒙古语,意即“堆子”,由人工堆成的石头堆,原来是在辽阔的草原上人们用石头堆成的道路和境界的标志,后来逐步演变成祭山神、路神和祈祷丰收、家人幸福平安的象征),我们摊上事了,那是一个分叉路口,需要在两条道路之间做出选择。而此时由于信号不好,手中的GPS也开始罢工了。无奈之下,老师凭借经验,做出决定走右边的那条路。

(冰上行走别有一番滋味)

3公里之后,我们就为开始为自己的选择买单了,此处山体越来越平缓,没有悬崖峭壁不可能有高山兀鹫的巢。好在此处的蒙古族牧民,给我们指点迷津,打开鸟类图册,他一眼就认出了我们要找的东西“塔什”(蒙古族称高山兀鹫为塔什)并明确告诉我们,这里没有,对面的巴克熊沟有,彼处也是我们未选择的路。

好在没走太远,可以及时退回,短暂的休整后,我们进入巴克熊沟。往前走了几公里,虽然依旧没有发现高山兀鹫,但两岸陡峭的岩壁暗示我们,这里有可能是兀鹫们的巢穴。车速放缓,边走边找。高山兀鹫的巢比较隐蔽,只有巢口的白色粪便比较显眼,岩壁上的白色成了我们重点搜索的目标。如果就此找下去,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不过要在山谷里过夜。关键时刻,我们再次得到贵人相助。

沿着特来所指的方向,我们发现了白山,山体上方是陡峭的悬崖,两处光滑的岩壁上分不着20多个大小不等的洞穴,每个洞穴相聚3-4米,整个巢区大概有100来平米。更为重要的是洞口还有白色的东西,望远镜中可以看清那是粪便,而山空中盘旋的高山兀鹫,让我们更加坚定此处就是它们巢区。没过多久,我们的判断得到直接的回复,几只高山兀鹫从洞中出来,一些则回去。

(关键时刻牧民特来的出现为我们指明了正确的方向)

期待已久的朋友,我们岂能错过,望远镜下我们密切注意它们的一举一动,高山兀鹫是最好识别的猛禽之一,即使高空也很容易分别,它们的尾部、翅膀的边缘黑色,其他都是白色,非常明显。这个巢区大约有20-30多只兀鹫,67只在山顶处盘旋、45只在上坡上休息,至于巢中数量就不得而知了。

除了高山兀鹫外,附近的一群山鸦成了我们意外的收获,不过也带来思考的负担。兀鹫眼皮子地下,为何会有山鸦?兀鹫虽然生性不好杀戮,但也是大型猛禽,怎么会让山鸦住在自己家附近?

(这里就是高山兀鹫的巢区)

之所以能够同时处在一个屋檐下,这与它们共同的爱好是分不开的。高山兀鹫和乌鸦都有食腐的习性,这就决定了它们会有更多合作的机会。兀鹫们选择群居的生活很大程度是有生活习惯所决定的,自然界中尸体的密度要远远低于活体,目标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为了解决这一难题,它们选着“单独活动、资源共享”,这样就可以尽最大可能的扩大搜索面积,进而提高捕食成功率。此外乌鸦还是它们很好的战略合作伙伴,它们也可以为秃鹫提供线索。一旦发现食物,兀鹫们会迅速降落,然后把信号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传递出去。

虽然恋恋不舍,无奈天色已晚,只好离去,第二天我们还有任务。

巴伦台牦牛遇害,古伦沟兀鹫分赃

第二天,我们转战古轮台,那里有柴主任给我们打探的一个巢区。在蒙古族小伙巴特的带领下我们进山了。道路一般沿着谷底溯源而上,也是鸟类比较丰富的地方,此处海波较高接近3000米,物种依然很多,一路上我们遇到了小嘴山鸦、红嘴山鸦、石鸡、岩鸽、岩鹀……不过最为出彩的还是角百灵,此处它们绝对是优势物种,仅我们见到的数量就在1000以上。

(成群的高山兀鹫聚集于此,此处肯定有食物)

 “高山兀鹫”,副驾驶座的巴特指着前方,对老师而言,“兀鹫”比停车的指令更加好使。顺着巴特所指方向,我们看到45只高山兀鹫在前方的山坡上空盘旋,许久没有离开,前方或许有尸体,我们决定上前看个明白。

在巴特的指引下,我们的车开进入山坡前的一片草场,车辆缓缓向前移动,而兀鹫也越来越多,注意到它们都往一个方向去,好像开会似的,我们在背后悄悄的尾随,在一块洼地上,发现了它们的秘密。

30只高山兀鹫在瓜分一头死去的牦牛,除了兀鹫里面还夹杂在2只秃鹫和1只胡兀鹫。都是食腐动物,有是同类,互相合作,有福同享,并不奇怪。可是它的出现让我们困惑不解。兀鹫群中竟然夹杂着一匹狼,发现它的时候正在将头伸进牦牛的腹中尽享美味,脸上沾满了牦牛的血,完全不顾身旁还有一群兀鹫。而兀鹫呢,反正食物丰富也吃不完,也没有排挤,当然更不会在意远处车里还有几个人在望远镜下,悄悄的注意着它们。

(果然死去的牦牛成了兀鹫们的美丽餐)

直到下车后,它们才有所察觉,先是那匹狼悄悄离开,而后几只兀鹫开始飞走,直到我们走进猎物,剩余的兀鹫才情不自愿的离开。现场是一片洼地,四周都是积雪,中间躺着一头牦牛,腹部已经被兀鹫们掏开。很明显这是一头成年家牦牛,从现场鲜红的血迹看,应该刚死不久。可是问题也来了,它是怎么死的,虽然兀鹫们就在现场,但是有点动物学知识的人都知道,根不是它们所为。而一旁鬼鬼祟祟的狼,虽然只有一只但却有重大嫌疑。可是没有目击者,证据不足,无法做出有罪推定。

要想人不知,除非自莫为,还是有人看见了凶手。在一旁古伦沟的门卫人员,告诉我们早上的时候,他远远看到几只毛色偏白的东西,在追赶一头牦牛。此处天山狼的毛色偏白,看来它们的嫌疑最大了。动物界的恩怨我们无法干涉,此案就此结束。虽然无法缉拿凶手,不过我们还是获得了有价值的信息:原来在我们印象中以腐肉为生的高山兀鹫对新鲜的肉类更加感兴趣,看来食腐只是无奈之举。我们进入古伦沟继续寻找下一处巢穴。

(不要装了对面的门卫大爷已经看到了,牦牛就是你们干掉的)

海波虽高,但路还是比较好找的。按照柴主任提供的地址,过了古伦村再走3公里就到了。我们密切注意周围的岩壁,在千方百计的打听下,前方我们发现2个巢,红色的山崖上,两处白色的痕迹格外显眼,不过不是兀鹫的巢,它们的巢一般集群分布。一面山崖上孤零零的两个巢很有可能是金雕的,早已废弃多日。前方打探,当地牧民进一步确定就是“布鲁库特”(当地蒙古、维族、哈萨克族称金雕为布鲁库特)的巢。

我们继续前行,大约又走了3公里,我们终于发现了第二个巢区,高山兀鹫的巢区。遗憾的是,这还是个空巢,岩壁上空留下些白色的粪便,在雨水的冲刷下已经有些模糊。为何都是空巢呢?

一辆辆满载挖掘机的卡车告诉我们,此处不远就是矿区。为了不干扰梦想发财的人群,它们除了离开别无选择呢?此处已经深入天山100公里,离开后还能去哪呢?

无奈之下,原路返回,来到古伦沟口,我们决定再去看看早上那群兀鹫。此时现场还有89只,家牦牛的后腿和腹部已被吃光,粗略估计下,吃掉的部分有100公斤,一天大约先后60只兀鹫进食,每只食量约为1.5公斤。可能由于吃的太饱,当我们下车后几只都已经飞不起来,只能以步带飞,笨拙的像只鸵鸟。而牛背上的那一只更是大胆,我们走近后它仍旧不愿离开。对兀鹫而言,野外寻找食物比较困难,找到就要一次吃饱。

天色已晚,我们选择返回,希望下一次再来的时候还能见到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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