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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新闻》:华中科大肖传国真相调查(配诗)

已有 7803 次阅读 2010-9-24 19:35 |个人分类:主编心语|系统分类:观点评述

9月21日,警方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华中科大同济医学院教授肖传国花10万雇凶伤人,目前已经被警方控制。
肖传国雇人打的两个人,一个是在中科院《科学新闻》上多次接受采访揭露肖传国所谓“肖氏反射弧”的方舟子,另一个是在《科学新闻》主持了系列揭露肖传国报道的原本刊执行总编辑方玄昌。方玄昌被打的时候,已经加入了《财经》杂志,担任其环境科技栏目的主任编辑。
《科学新闻》在2009年先后分5期刊登了8篇对肖传国的所谓“肖氏反射弧”的调查和评论报道,通过这些文章,读者可以比较明晰地了解肖传国与方舟子的恩怨,以及“肖氏反射弧”的争议。
当然,尽管《科学新闻》已经进行了多篇深入的调查报道,但是警方控制涉嫌雇凶打人的肖传国教授并不必然意味着其“肖氏手术”有问题,尽管到目前为止,我们获得的而不是来自肖传国教授的证据并不能支持这是一种成功的创新。
我们期望着能通过警方的调查,学界(包括神经科学的基础研究和泌尿外科医生)也能系统地对“肖氏手术”进行调查与反思,从而让这个“争议”能有一个确定的结论。
《科学新闻》刊登的有关“肖氏反射弧”的调查文章,列表如下,列表后面是这些文章的全文:
 
谁来评定肖传国
来源:《科学新闻》 发布时间:2009-10-26
http://www.science-weekly.cn/skhtmlnews/2009/10/751.html
 
对话肖传国
来源:《科学新闻》 发布时间:2009-10-26
http://www.science-weekly.cn/skhtmlnews/2009/10/752.html
 
“肖氏手术”治愈率:85%,还是0%
来源:《科学新闻》 发布时间:2009-11-23 20:6:25
http://www.science-weekly.cn/skhtmlnews/2009/11/822.html
 
“肖氏手术”:寻访让志愿者震撼
来源:《科学新闻》 发布时间:2009-11-23
 
众说“肖氏反射弧”(注:此文中,我们给予了支持肖传国手术的读者来信最大的篇幅)
来源:《科学新闻》 发布时间:2009-12-8
http://www.science-weekly.cn/skhtmlnews/2009/12/864.html
 
谁来监督人体试验?
来源:《科学新闻》 2010年第1期
 
 
《科学新闻》的同仁在获知肖传国被警方控制后,还撰写了一首诗来纪念和回忆这段经历。
 
五律·闻肖传国被警方控制
 
秋风送明月
法网会有时
肖氏胁士狷
科新秉笔直
玄昌血襟染
舟子椒目湿
节义岂谈怯
护民亦笑痴
 
 
文章全文:
谁来评定肖传国?
2009年10月27日《科学新闻》杂志
 
  ■记者 邸利会
 
  在父母的搀扶下,小芳(化名)蹒跚着推门进来,面色平静,身体柔弱。
 
  这是经过“肖氏反射弧”手术治疗的患者。她在一年半之前接受了肖传国的
手术,在不见好的情况下,从家里来到北京,寻求进一步的治疗——确切地说,
她手术后不是不见好,而是情况变得更坏了。
 
  小芳并非唯一一个接受此类手术的患儿。10月16日,另两位脊柱裂患儿的母
亲同时将河南神源泌尿外科医院告上了法庭。诉状说,三年前她们的孩子在这家
医院接受了治疗大小便失禁的手术,但病情至今仍没好转。而且,和她们孩子同
期住院的病友中,没有一例治愈的,与医院宣传的“85%的手术成功率”相差甚
远。更为严重的是,术后孩子左腿出现萎缩、变形,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患者之殇
  现在为小芳治疗的医生说,他不便对他的同行进行评价,但可以听听患者是
怎么说的。
 
  2007年底,小芳的母亲第一次注意到了电视播出肖传国的“肖氏反射弧”及
其治疗效果的片子。而在此之前,罹患脊膜膨出的小芳已经进行了五次手术,但
收效甚微。小芳的母亲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试一下。
 
  “当时,我也咨询了医生。”小芳的父亲告诉《科学新闻》,“他们和我说,
最好不要做,可是她母亲太心急了,想着有一线希望,也要尝试一下。”
 
  从电视和网络上了解到,郑州也在做类似的手术,小芳的父亲就赶到了郑州。
但亲眼所见医疗环境的低劣让他不相信这就可以做成手术。随后,在多次询问下,
才知道这一手术的创立者肖传国是在武汉的协和医院。
 
  2008年3月,心急如焚连夜赶车到达武汉的一家人,赶上了肖传国正在举办
的国际研讨会。“当时有外国记者来,也有外国学者来,我们家属全部在里面听
他讲。还有从越南、台湾来的病人。病人家属我们都有联系,当时做了十几个人,
现在最起码七八个人都有联系,没有听说一个好的。当时说的是,至少有 60%的
治愈率。”
 
  据小芳的父亲说,按照当时的承诺,小芳在术后半年到一年时间就可以有起
色,但现在一年半都过去了,情况依然没有得到改善。当初,左脚因脊膜膨出而
有些内翻,为了做肖氏反射弧,必须用一只脚的神经去接膀胱。而医生说,用有
毛病的左脚的神经去接,效果不好,于是便切下正常的右脚的神经接了过去。医
生说,右脚暂时会迟钝一点,过三四个月会慢慢恢复过来,最多半年。但到现在
都一年多了,双脚没有一只见好,同时膀胱的排尿并没有恢复正常。
 
  “尤其我到郑州看的时候,觉得那些农民,辛辛苦苦,这里借钱,那里借钱,
东借西凑的两三万块钱,在那里做手术,要成这样,就真的是惨了。经济基础不
好的,搞的是家破人亡。”小芳的父亲说。
 
  如今,小芳读完初中后就辍学在家了,父亲觉得读了也没用。他说:“要去
打官司,也不重要了,只要小孩能康复起来,像正常人一样,其他都无所谓了。”
 
  “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我们还会不惜任何代价进行医治。”小芳的母亲说。
 
  一场鉴定会
  小芳接受的这一手术,其基础是人工反射弧理论,创立者是武汉协和医院的
肖传国教授。
 
  在武警总医院病理科主任纪小龙看来,肖传国之所以能够大肆宣传其理论,
并在部分医院开展其手术,很大程度上归功于2004年的一场鉴定会。
 
  2004年8月,由鉴定专家同济医学院裘法祖、北京大学医学部韩济生等7位院
士和一名教授组成的鉴定会,认定肖传国的成果对于解决先天性脊膜膨出患儿大
小便失控“具有重要意义和突出的创新性”。
 
  据当时参与鉴定的第三军医大学王正国院士回忆,该项目最早由时任国家自
然科学基金委生命科学部副主任叶鑫生推荐。而看一些材料的介绍,该成果在国
外也有很好的反响,国际上有关专业会议都作了介绍,在国外有着很高的评价。
 
  但这样的鉴定会在专家组成上却存在着缺陷。组长韩济生、西安第四军医大
学的鞠躬等人长于基础神经的研究,对于临床并不擅长。而在所有的专家中,只
有重庆第三军医大学的金锡御教授是泌尿外科的专家。而当时,中国泌尿外科的
唯一一个院士郭应禄并不在邀请之列。其实,在肖氏的该项成果参加国家科技进
步奖的评奖以及肖氏参与申报院士时,郭应禄就曾提出一些意见:效果并不是想
象的那么确实。
 
  “我不是专门搞泌尿外科的,当时,基金委的专家推荐他。另外,裘法祖对
他也比较赞赏。我非常尊重裘教授,他平常是一个科学精神很强的人,医德、医
风都是典范。所以没有接触情况之前,我对这个成果就有好感。”王正国说。
 
  这次鉴定会上,肖传国专门找了几个病人,当面来看效果。从外行角度看,
略微施加点压力在腹部,就可以正常排尿了。但作为尿动力专家的金锡御提出,
这可能表明目前的排尿主要是压力造成的,而不是神经功能恢复造成的。
 
  “当时有基金委的专家推荐,裘法祖强烈推荐,一个年轻人,特别是国外评
价很高,我觉得是非常好的事情,中国原创的、国外欣赏的成果不是太多,我抱
着鼓励和学习的态度,当时觉得还是不错的,我也没太多说话,因为我临床做得
很少。”王正国坦言。
 
  同时,专家们也提出,该成果虽被认为解决了临床上的实际问题,但其原理
分析尚需完善;此外,这项研究的相关学术论文也应充实。当时请的专家大多是
搞基础的,临床医生极少,但专家们仍然将成果确定为“先进”。
 
  “这可能有一些情感因素。金锡御论资历、论权威性,都不如别人,别人是
院士,年龄也大,尤其是中国的传统,要做到不管别人再大的名气,不同意就能
提出来,常常是做不到的。”王正国告诉《科学新闻》。
 
  鉴于肖传国“手术做得很漂亮,效果也很好”,加之裘法祖的推荐,西安第
四军医大学的鞠躬院士不会相信结果是“假”的。“因为,裘老师是很认真的,
很严格的,裘老师还到平顶山去看了的。我相信裘老师。”鞠躬承认肖的工作在
临床上还是有价值的,虽然在理论上还需要完善。
 
  竞选院士惹的祸?
  鉴定会上成果获得通过,似乎为肖传国竞选院士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但2005
年9月14日,搜狐公司和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出版社邀请方舟子在搜狐健康频道在
线谈《生物医学的规范》,对于“肖氏反射弧”的学术地位提出质疑;2005年9
月21日,方舟子在搜狐新闻频道发表文章《脚踏两只船,中国院士越选越滥》中,
进一步指出肖传国在国际上毫无影响,而“肖氏反射弧”在国内医学界也没有得
到认可。
 
  肖传国认为,这些不符合实际情况的报道和污蔑,特别是对他的学术工作和
所获国际认可的各项指控均完全背离事实,严重损害了他的名誉权。由此,肖传
国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
 
  从2005年10月8日,肖传国向武汉江汉区法院正式递交诉状算起,直到2007
年11月30日,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做出终审判决为止,基于大致相同的诉求,肖
传国先后在武汉、美国、北京提起诉讼近十次,状告核心人物方舟子侵权。
 
  2006年7月25日,武汉江汉区法院一审宣判,方舟子败诉。不久,先后有600
多人在《海内外知识分子关于肖传国诉方舟子案的公开信》上签名,抗议法院判
决不公。信中称,方舟子撰写评论文章对院士候选人肖传国进行质疑,是正当的
学术批评与舆论监督,完全符合中国科学院公布院士候选人名单以加强社会各界
对院士增选工作的监督的目的,同时也是作为公民的正当权利。
 
  “我觉得打官司也没意思。”鞠躬说,“人家在网上爱怎么说你,你是什么
就是什么,你要较真,没必要。大概没人能陪得起他打官司。打官司很贵,拖下
去,别人陪都陪不起。”
 
  2007年11月30日,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的判决书从法律的角度说明了双方在
肖传国本人的学术水平以及“肖氏反射弧”的国际影响方面存在较大争议。法院
认为:“上述争议均属学术领域范围内的争议,应局限于学术领域依靠学术自治
妥善解决,法院不应更没有能力对此做出法律评判。”
 
  同行的尴尬
  既然法律上不能解决学术争端,那么究竟该由谁来评价肖传国和他的“肖氏
反射弧”?但令人略感沮丧的是,在官司过后,迄今没有哪一个泌尿外科同行愿
意再对此项成果进行评价。
 
  北京一家医院的泌尿外科专家告诉《科学新闻》:“依靠同行评议目前是不
可能的,我敢保证没有哪一位专家愿意进行评论。如果同行评议的话,我说什么,
他(肖传国)总有很多理由说我的不对。”他同时认为,肖传国的方法还是一个
值得肯定的研究方向,只是如何由动物实验到临床,需要更多考虑。而对于肖本
人,还是尽量“不招惹”为好,“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说。
 
  从事神经基础研究的鞠躬则坦言肖传国一开始所做的基础研究,如运用电子
显微镜所做的组织切片不够令人信服;另外,他画了个反射图,从神经解剖来讲,
中间是不正确的。“因为通过挠皮肤引起的神经反应,不能直接到运动神经元形
成反射弧,他是这么画的。这种反射弧,是直接到肌肉的,不可能皮肤感觉就能
达得到,是经过中间神经元才能到前脚去的。他缺了个环节,但他就画,他也不
听人家意见,就认为这是很对的。”鞠躬说,“我不喜欢这种事情。”
 
  2003年,在北京召开的第42届国际脊髓大会上,上海同济医院的张世民曾与
肖传国先后作了此方面的学术报告。“肖传国的这些文章,我以前都仔细读过。
我们也作过这方面的实验研究,我在我的报告中,末尾用了1张幻灯片提出了这
个反射弧尚有许多问题没有搞清,需要进一步研究。会后我们也与肖教授当面交
流过这些有待解决的问题。”张世民告诉《科学新闻》。
 
  此后,张世民写成针对“人工反射弧”的大约500个单词的评论,发表在
2004年的美国《泌尿学杂志》上。
 
  而作为同行的北京朝阳医院泌尿科主任杨勇拒绝发表任何评论,此领域唯一
的院士郭应禄也因“身体不好”的原因婉拒了记者的采访。
 
  由于临床的权威检验并没有进行,有关这一手术具体的治愈率并没有一个来
自第三方的统计结果出现——而郑州的这家医院已经停止做此项手术。
 
  据悉,卫生部于2009年3月2日颁布,于5月1日实施的《医疗技术临床应用管
理办法》,对于安全性、有效性尚需经规范的临床试验研究进一步验证的医疗技
术,按照医疗技术分类分级管理,第三类医疗技术,需要卫生行政部门加以严格
控制管理;而对于医疗技术临床应用能力审核、医疗技术临床应用的监督管理也
将获得可依据的规则。
 
 
 
评肖传国等人《一种用于脊髓损伤后可控排尿的人工躯体—中枢神经系统自主反
射途径∶15名患者的初步研究结果》
 
  要在脊髓损伤后重建可控排尿,至今仍然是医学上的一大挑战。肖传国等人
先在动物、后在临床病人中进行了一项有趣的研究,建立了“皮肤—中枢神经系
统—膀胱”人工反射途径以引发膀胱收缩。根据我们的理解和对脊髓损伤病人治
疗膀胱的临床经验,我们想要对该人工“躯体—中枢神经系统—膀胱”反射途径
做几点评论。
 
  首先是关于自然引发的排尿和人工引发的排尿之间的关系。在上骶骨脊髓损
伤的病人中,通常会出现一个或更多个自然引发点能够引发排尿。做该手术的病
人是否还保留着自然引发排尿的能力呢?而且,我们认为人工反射弧不能“控制”
排尿。
 
  其次,哪一条神经根应该被选用做为接受器?
 
  另外一个问题是关于如何促使轴突到骨盆神经而不是到外生殖器神经的再生。
该手术的目标是让膀胱而不是括约肌获得更多的神经再分布。我们怎么能够抑制
到躯体神经末梢的轴突再生而增强到自主神经的轴突再生呢?
 
  还有一个问题是,皮肤传入和腱传入哪一种是更有效的引发方式?在“皮肤
—中枢神经系统—膀胱”和“腱—中枢神经系统—膀胱”反射途径之间,会有任
何不同吗?哪一种能有更好的结果呢?
 
  另外一个问题是关于是否要进行传入神经阻滞。临床试验已经证明,牺牲4
条甚至5条骶骨神经根对排尿或排便都没有效果。有选择地切除上骶骨脊髓损伤
病人的骶骨神经根,通常一开始似乎有效,但是长期效果却令人失望。我们的意
见是,“躯体—中枢神经系统—膀胱”反射弧只不过是建立了一个新的躯体引发
点来引发排尿。它很少影响到膀胱的顺应性和储存功能。因此,没有进行恰当的
传入神经阻滞就去建立“躯体—中枢神经系统—膀胱”反射弧最终将会导致膀胱
的反射过度和痉挛。传入神经阻滞会起什么样的作用?它是否会使躯体引发排尿
失效呢?
 
  总之,在得出结论之前,还需要有更多的实验和临床研究,并且要有长期的
跟踪调查。
 
  (摘译自美国《泌尿学杂志》2004年6月号第171期第2387-2388页。原文作
者系上海同济大学附属同济医院整形外科张世民)
 
 
 
 
 
 
“肖氏手术”治愈率:85%,还是0%
http://www.science-weekly.cn/skhtmlnews/2009/11/822.html
记者:邸利会
2009年11月23日《科学新闻》杂志第22期
 
编者按:在10月28日第20期,本刊以《谁来评定肖传国》为题报道了“肖氏反射
弧”这一受争议的手术。文章刊出后,本刊记者又获悉了这一手术的更多信息。
 
  公益诉讼律师彭剑继续忙于搜集整理各方证据。此前的10月16日,两名脊柱
裂患儿的母亲将河南神源泌尿外科医院告上法庭,目前法院将庭审的时间初步定
在12月28日。彭剑透露,在年底之前,预计还会有20个左右的患者(家属)提起
诉讼。
 
  调查重新启动
  “我意识到,对这个案子,只能是众多的病友,最好是同期的病友一起揭发
才有效。”彭剑告诉《科学新闻》,他从2006年开始试图搜集患者名单——那一
年,方舟子因为对“肖氏反射弧”这一理论及其提出者肖传国在学术界的地位提
出严厉质疑,而遭到肖传国的起诉并败诉。
 
  2007年暑期,当手中的名单已经积累到几十个时,彭剑便安排实习生,开始
做电话寻访。“当时,我们打通了40多个人的电话,了解到他们术后的结果很不
好,绝大多数根本没有什么效果,甚至有造成残疾的。”曾参与电话寻访的刘琳
告诉《科学新闻》。
 
  但进一步的调查取证却遇到了困难,主要的问题是缺乏资金支持。期间,虽
然有一些公益组织有提供资助的意愿,但终究没有实现。而此时不断有患者来到
彭剑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希望“加快法律援助的进程”。
 
  2009年9月,当资金较为充裕之时,调查取证的工作再次启动。这一次,据
患者彼此通信获得的150多人中,打通电话的有80多人,现场寻访人数15人。彭
剑说,“目前‘数字’还在不断增加,每天至少有2个,多至三四个电话打过来
为案件提供佐证。”
 
  在迄今为止所接触过的接受了“肖氏”手术的病友中,调查结果显示没有一
例完全成功,手术有明显效果的比率也很低——这与医院方面所宣传的“治愈率
85%”形成鲜明对照。
 
  更多的矛盾
  彭剑律师还发现了另一处让人觉得难以理解的矛盾。
 
  郑州大学神经泌尿外科研究中心在2007年2月28日为肖传国2007年申报院士
出了一张证明,称:郑州大学神经泌尿外科研究中心自2006年 1月开始应用肖传
国教授发明的“人工体神经-内脏神经反射弧”技术,治疗脊柱裂、脊髓脊膜膨
出所致的神经原性膀胱患者117例,术后随访8个月以上60 例,85%的患者大小
便已恢复正常。
 
  但彭剑查到,2006年8月14日的《大河报》曾经报道:“昨天,小善善在郑
州神源泌尿外科医院接受手术……小善善的手术是河南首例……郑州大学及基础
医学院院长董子明说:善善的手术创下了河南第一——河南首例‘人工反射弧’
手术。而郑州神源医院也创下全国第一——这是国内首家跨学科的‘神经泌尿外
科’医院,是郑州大学科研、临床相结合的一个创举。”
 
  也就是说,该中心迟至2006年8月13日才做了第一例“肖氏反射弧”手术。
此时距离该中心为肖传国出具治愈率证明仅有6个半月,与其证明称“术后随访8
个月以上60例”明显矛盾。
 
  彭剑等人寻访了在2006年8月到2007年上半年在郑州神源泌尿外科医院做过
“肖氏反射弧”手术的100多名患者,未发现有一例大小便恢复正常,许多患者
术后反而病情恶化。从手术时间看,这些患者至少应该占了该中心证明所说的
“117例”的相当一部分。这对声称“85%的患者大小便已恢复正常”的院方提
出了强烈质疑。
 
  “让病人来说,是最客观的”
  由于调查取证获得的治愈率接近于0%的结论,让人太过震惊——这是否与非
医学专业人士的询问,如彭剑等人的调查会造成一定的偏差有关。
 
  “民间的统计方法和结果,虽然正式发表可能还需通过评审,但也能说明一
些问题。”北京博爱医院教授廖利民如此评价,“目前,只有病人说话才可以说
明问题。要想伸张正义,还得走病人这条路。如果手术成功,病人是最大的受益
者;手术失败,病人是最大的受害者。让病人来说,是最客观的。”
 
  对于花费财力、人力进行患者的逐个问询,对于彭剑来说,是条最直接也可
能是唯一可以依赖的取证路径。“找同行专家评议,理论上讲是可以的,但现实
当中是不可能的。已有的、对这项手术的评估鉴定都是‘权威们’做的,包括一
些科学技术成果的鉴定。现在再找专家,作出不同的鉴定结论,岂不是很难?况
且,我发现,现在同行专家都有意回避。”彭剑说。
 
  彭剑的这一说法得到了同行的认可。“专家都不想卷入,尽管我们也不愿意
看到病人成这个样子。”一位知名泌尿外科专家告诉《科学新闻》,“不是我们
不愿意,而是我们说的可能不起任何作用。他可以说我们什么都不懂。所谓专家
同行,在他眼里,任何人都可以说成什么都不是。”
 
  同行评议
  但毕竟还是有专家敢于说话。
 
  “我用两句话来描述:第一,这个手术绝对不是像他描述的,解决了神经膀
胱的问题;第二,这个手术可能对部分病人是有效的,因为毕竟有一定的适应症,
有一些病人可以用这个治疗,但绝对不是说所有的病人都可以。”重庆第三军医
大学的宋波教授如此认为。
 
  宋波表示,他对这类手术不赞成盲目的吹捧或者宣传,因为这毕竟不是商业
活动。“如果说解决了神经膀胱的问题,我极力反对;以此报科技进步奖,我也
是不太赞同的。”他同时认为现在也没有充分证据说这些手术完全无效。“但他
的研究并没有完成,适应症到底是什么都还不能确信,就说解决了什么重大问题,
这是不成立的。”宋波说。
 
  “他是把(神经外科)技术用到泌尿外科上。我们在临床上也看不到几个病
人,实际的手术操作我们也没见过,根本就发表不出什么意见。是人家领来的病
人,我也没看手术,他那时候文章也没有。国际上对他的评价,我们更不了解,
都是他自己说的,看不到国际上对他的评论。他说我们开展不了这个手术,但他
们自己为什么也推广不开,我们也有疑问。”北京医科大学第一医院教授、中国
工程院院士郭应禄告诉《科学新闻》。
 
  “做科学,我们要允许出错,允许探索,做各种各样的努力。但不能允许在
没有完整的科学证据的条件下,在没有大量循证医学的证据下,就说解决了什么,
创造了什么,这是不科学的提法,我反对这样的提法。”宋波最后如此总结。
 
 
“肖氏手术”:寻访让志愿者震撼
http://www.science-weekly.cn/skhtmlnews/2009/11/823.html
  ■记者 邸利会
  2009年11月23日《科学新闻》杂志第22期
 
  志愿者刘琳参与了对肖传国“肖氏反射弧”治疗效果的寻访。她自2009年11
月10日出发,在寒潮和大雪的陪伴下,途经成都到四川眉山、德阳、广元;随即
北上经山西临汾转车到高平。整整一周,马不停蹄。11月18日,刚探访归来的刘
琳接受了《科学新闻》的专访。
 
  “没有一例痊愈,反而有致残”
 
  科学新闻:前两天降温,一路上挺辛苦吧?
  刘琳:是,天也冷,路也不好走,整个过程挺难的。我去山西的路上,山上
都是厚厚的雪,没有太阳,人也很压抑,走了两天,才见到当事人。但一看到当
事人的脸,就觉得他们才是最难的。他们很麻木,很苦,有点像闰土那样。
  我就很生气,为什么你们不去北京大医院?这不明摆着么,大医院都不行
(这些小医院能行吗)。但他们说,当时就看中央台的宣传,他们以为中央台的
节目肯定没有问题。还有郑州大学的牌子,专家的牌子。
 
  科学新闻:你调查了几位病人,结果怎样?
  刘琳:我拜访了4位患者,没有一例痊愈,反而有致残。两个未成年,两个
19岁——当然他们动手术时也还未成年。
 
  眉山的一个小孩本身腿有些畸形,但还可以走,去医院时是自己上楼的。但
手术后,切除神经的双腿就不停地溃烂,后来不得已就截肢了。他2007年9月在
郑州做的手术,两年后在眉山当地做的截肢。当时双腿溃烂没有办法,郑州那家
医院的大夫和患者家长说,不然就做截肢。他还带家长去了做假肢的企业,推销
康复产品。
 
  科学新闻:当时医院没有提示他们,手术或许有风险?
  刘琳:没有。他们当时得到的承诺就是85%的治愈率,基本都能治好。他们
是抱着很大的希望去的,完全相信那些大夫——他们看到大夫的服务态度特别好,
特别可信。只是孩子已经上手术台了,然后就像常规似的,拿一份手术风险提示
书过来要求签字。家长那时那么多事情,心都已经乱了,就签字了。没有人为他
们作讲解,他们是在完全没有意识到后果的情况下签的。
 
  科学新闻:其他几个地方患者的情况如何?
  刘琳:山西的小孩以前也可以走,但现在残疾了,手术后腿脚出现萎缩,现
在已明显畸形。以前一年需要花费1000元买尿不湿,现在不但没有治好,更是雪
上加霜。他2008年底的时候到北京积水潭医院看腿,大夫说不能再做手术了。
  德阳小孩做完手术后,他妈妈一开始还觉得很幸运,可能起初孩子的病情就
不是很严重,孩子比较小,后来好像还有一点好,至少没有变坏,就很开心。因
为他们同期的很多病友都出现瘫痪、萎缩。但结果过了半年多,孩子动过手术的
腿就开始萎缩、变细。
 
  “一路上我们都很压抑,特别不愿意问,觉得太残忍了”
 
  科学新闻:你看到的家长和小孩是什么表现?
  刘琳:小孩不像一般的小孩那样淘气、活泼、见到人好奇,全都很沉默。家
长们说着说着就想哭。但是毕竟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觉得也就算了。他们有些
都是在医院过的年。从手术后存有希望,到后来希望破灭,最后到绝望,我能感
觉得到他们的苦。
 
  科学新闻:小孩子都还在上学?
  刘琳:都没上,不愿意去。有一个上初中,也不去了,尤其是小男孩,不能
跑,不能玩,生活也不方便。
  我唯一问过19岁的一个患者——对于孩子,我们基本上不会问他们,甚至都
不愿意让他们听到谈论他们的病。我问他,你有什么话想说?但他就是什么都不
说,可是他会提供他们病友联络的QQ群。他会说别人,但对自己什么都不说——
也没什么可说的,双腿都没有了。他也不太想诉苦。但他妈妈就不行,一说起来
就哭,想以后我们不在了他怎么办。
 
  科学新闻:打电话问和当面问有很大区别。
  刘琳:从我个人的角度,如果打电话,就是问一些设定好、很标准化的问题。
但当你见到他们面时,就有些不太愿意去问的感觉。
  他们其实有很多东西可以倾诉,不用你问。只要见面一谈到病情,他们就开
始滔滔不绝地讲,压抑太久了。所有的问题在讲述中都有了答案。我们从法律上
提供帮助的人变成了愿意从心里给他们一些安慰的人。我们还得安慰他们说,你
这样子,在我们看到的患者中,还算好的。我知道这话很不好,但还是会情不自
禁地安慰他们。一路上我们都很压抑,特别不愿意问,觉得太残忍了。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下得了手”
 
  科学新闻:你们还会做更多的问询?
  刘琳:对。我们还要再联系一些,找到更多的患者。因为对方很可能会辩解,
你们找到的都是不成功的例子。其实,他们宣传的小善善好了,事实上也没好。
我们也想找到成功的案例,哪怕一例,但可惜迄今没有找到。
 
  科学新闻:患者家里经济上是怎样的状况?
  刘琳:眉山的那家还行,对手术费用能负担得起,只是很气愤,因为孩子截
肢了,等于是被医院骗了、害了。他们如果起诉不全是为了钱。德阳的一家,家
里孩子多,亲戚帮衬着也行。广元的条件还好,但家长当时就明确和我们说,他
(打算起诉)不是为了要这个钱。
  山西的患者,父亲是一个矿工,现在下岗了,住在山上的窑洞里面。他养了
30头猪,他就住在那种连暖气都没有的屋子,得省下暖气给小猪,要不然猪会生
病。他好像是上过高中,有点维权意识,还是想打官司。
 
  科学新闻:在取证上,有什么难度?
  刘琳:从法理上讲,没有什么难度。患者的家人见到我们是为了这样的事,
都很积极主动地配合我们。目前,我们证据也很充分。
  我觉得这个手术就不是很成熟的技术。但他跟人家宣传说,能治好,85%的
治愈率。我觉得“能治好”这三个字,对家长来说,简直让他拿命换都愿意。但
我们知道没有好的,不残废就不错了。如果我们不找他们的话,很多人就主动沉
默了。如果有人愿意站出来,就会有很多人跟着站出来。但如果一个都没有站出
来,那就会慢慢都认了。
 
  科学新闻:这次调查对你个人有什么如何?
  刘琳:以前也看到医患纠纷、听到一些医疗宣传,可能看到就算了,没有什
么可关注的。但现在看到这些宣传,我就会怀疑。为什么大的医院不能治疗,这
些小的医院能治?而且越是小的医院,他们越是宣传背后有多么强的研发力量,
我就会有怀疑。
 
  科学新闻:你对在郑州实施手术的医生怎么看?
  刘琳: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下得了手。
 
 
 
 众说“肖氏反射弧”
http://www.science-weekly.cn/skhtmlnews/2009/12/864.html
  《科学新闻》 (科学新闻09年第23期)
 
  编者按:
  在本刊先后刊出两组有关“肖氏反射弧” 手术的报道之后,编辑部收到了
诸多来信,其中一些对于本刊的报道提出了建议和批评;但更多的,还是对“肖
氏反射弧”提出见解。正如一位来信者所说,对于这些专业方面的见解,本刊是
没有能力自己做出判断的。但我们将这些信件交与几位业内专家,要求他们再做
评判时,其中一位如此表示:“你们此前采访的几位专家,郭应禄、廖利民、金
锡御、宋波、杨勇几位,都是中国国内这一领域最高水平的专家,基本说明了对
这个问题的看法。我认为不需要更细节化的评论了。”
 
  但为了帮助普通读者更好地理解、判断“肖氏反射弧”事件,本刊刊登出几
封来信主要内容(摘录,对于一些病句、别字做了修改,每封信的标题为编者总
结),外加业内一位知名专家最近给出的简评(几封来信中提到的图示,在相关
的网页上可以搜到)。
 
  第一封来信:《科学新闻》不专业,肖氏手术结果可信
  无论是彭剑律师及助手刘琳,还是邸利会先生及《科学新闻》杂志,调查手
段及结论的科学性都是值得置疑的。对于医学治疗方法效果的检验,公认的方法
是基于统计结果的对比试验。但是检验治疗效果必须由有过专业训练的专家进行。
由于每一个病人病情不同,就是一个成功的治疗方法也不能保证对每个病人有效
或有相同的效果,甚至有风险。这是常识。所以需要将进行治疗和不进行治疗的
两组病人由医学专家进行对比,并给出统计分析结果。彭剑律师和《科学新闻》
杂志的调查显然没有遵循这样的方法,从科学的角度讲这样的调查结论是没有任
何信誉的。
  我在网上同样看到了由美国泌尿学权威、密执根州Beaumont Hospitals 泌
尿科主任 Dr. Kenneth M. Peters 等在First World Congress on Spina
Bifida Research and Care Urology会议上的摘要,报告了对九个病人在他们医
院里实施“肖氏手术”一年后的总结报告:
http://medicalconference.spinabifidaassociation.org/atf/cf/%7B10221c89
-6b69-45bd-81bf-3194b0be6fa5%7D/UROL27.PDF。网上有中文翻译(标题为“一
年总结的基本翻译”)
http://www.starlakeporch.net/bbs/read.php?1,51703,51705。
  虽然不是这个专业的,读了这个报告我能理解一点肖式手术的意义、副作用
和局限性(即使这是个成功的手术)。脊柱裂病会导致膀胱排尿功能障碍,进一
步引起肾病乃至肾衰竭死亡。肖式手术就是为了解决膀胱排尿功能障碍将其他神
经连接到膀胱上解决排尿功能障碍,避免肾病肾衰竭。肖式手术并不能完全解决
脊柱裂病,只能解决脊柱裂病引起的排尿问题。这是它的局限性,大概也是有些
患者不理解的地方。可能的副作用是脚下垂,伤口渗液,长时间不能站立,下肢
肌肉乏力等。这也好理解。动了神经必然会引起这样的不良反应。问题是能不能
完全或部分恢复。对患者来说,如果不能完全或部分恢复,用牺牲一条腿的部分
甚至全部功能换取排尿功能恢复以避免肾病肾衰竭是否值得?
  这都是需要回答的问题。Dr. Peters 至少给出了初步可信的结果∶1年后,
9个病人全部表现出通过人工反射弧引起的膀胱收缩能力和/或膀胱的排空能力。
这个结果是用科学的测量(尿流动力学)检测出来的。而且,副作用有,但可以
完全或部分恢复。
 
  虽然Dr. Peters 的报告是令人鼓舞的。但我认为还有几个∶第一,九个病
人样本太小;第二,病人都是经过“手术前进行广泛评估”过的,这些病人不经
过肖式手术是否也有可能自主或用其他方法恢复膀胱排尿功能?第三,缺乏相似
病人对比结果。我想在Dr. Peters 及其同行的后续报告中,可以期待对这些问
题的回答。
  刘琳的描述中最让人动感情的描述∶  “眉山的小孩…双腿就不停地溃烂,
后来不得已就截肢了”,这应该不是手术引起的。因为手术动的是一条腿的神经,
怎么可能引起双腿溃烂截肢哪?而双腿溃烂截肢恰恰是脊柱裂病后期的典型症状。
 
 
  第二封来信:肖氏手术报告中的矛盾难以解释
 
  肖在SIU Nov 1-5, 2009上报告的Beaumont最新结果:
  No patients on anticholinergic (指Ditropan之类的解除膀胱肌肉痉挛药
物)
  6 off 9 now off cath (6/9无需导尿管)
  9/9 voiding and/or have a novel reflex(9/9能排尿或有新反射)
  Bowel improved in most(多数排便功能有改善)
 
  德国结果:
 
  6 SCI patients, only 2 showed some improvement(6个截瘫病人,只有2
个显示有所改善)
  Possible causes: incorrect patient selection? (可能原因:不正确挑
选病人?)
  inappropriate postoperative care? (不恰当的术后照料?)
 
  我的看法:
 
  1. 将德国SCI(截瘫)失败归咎于病人挑选,说明Beaumont病人是精心挑选
的(其一年报告也说“extensive preoperative evaluation”)。
  2. 将德国、Beaumont的SCI失败归咎于术后护理(应指未停用Ditropan),
不能解释为什么同样护理的SB(脊柱裂)反而有效。
  3. Beaumont试验仅对SB有效(可能只对一年报告中说的7 个小孩有效,而
成人无效),说明起作用的不是“弧”,而是栓系松解术(detethering)。
 
  我的疑问:
 
  脊柱裂病人发展到膀胱功能异常,是否说明栓系综合征已经很严重、有必要
做栓系松解术?因此,Beaumont病人是否很可能同时顺便做了松解术?Beaumont
病人如果在做“弧”手术时没有专门做松解术,那么,做“弧”手术切开病变部
位等是否会起到松解术的相同作用?假如起作用的是松解术或“弧”的“松解术
效应”,那么如果栓系重新出现,则膀胱功能是否会再次变差?松解术后栓系重
新出现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注意到,2009年3月ACH的7例SB(另有1例SCI)将分治疗(“弧”+松解)、
对照(仅松解)两组。另外,文献中有大量栓系松解术对膀胱功能异常有效的报
告。
 
  第三封来信:肖氏手术没有表现出可信的效果
  肖传国的反射弧非常具有欺骗性,国内专家不愿谈,国际上也有不少专家被
蒙骗。要想彻底戳穿反射弧骗局,不仅要靠媒体,还要靠专业(国内外专家与期
刊学会),更要靠行政主管部门。肖传国的学术骗局不仅坑害了病人,在国际上
也将造成极坏的影响,绝不亚于韩国的黄禹锡,上海的龙芯造假事件。
 
  迄今为止,肖氏反射弧手术反映出来的问题有:
 
  第一,未设立对照组。选择性骶神经切断术是治疗神经性膀胱的方法之一,
即使反射弧不发挥任何作用,但其手术的同时也切断了S2和S3神经前根,病人也
可能有一定的疗效,这种早期疗伤与反射弧无关。如果不设立对照组,就不能区
分疗效主要是由选择性骶神经切断还是反射弧所产生的。
  这是反射弧研究中最致命的错误,也是广大的国内外泌尿外科学专家忽略了
的地方!老百姓看到排尿改善了,就认为反射弧有效,泌尿外科专家可不能这样
没水平啊,尤其是美国的那些大牌专家,评价是否有效,要看尿流动力学指标,
尤其是膀胱逼尿肌压力。
  第二,尿流动力学资料:肖传国有一篇文章《Reinnervation for
neurogenic bladder: historic review and introduction of a
somatic-autonomic reflex pathway procedure for patients with spinal
cord injury or spina bifida 》,发表在Eur Urol. 2006 Jan;49(1):22-8;
discussion 28-9。文中的附图暴露了反射弧的真相。图3B和图4B是手术后复查
的尿流动力学图,检查结果明确地表示病人是靠腹压排尿,肖却解释为反射弧引
起的膀胱排尿,并且被杂志编辑忽略。证据是腹压图形 (Pabd)与膀胱压图形
(Pves)一样(有腹压时才有膀胱压),而膀胱逼尿肌压力(Pdel)非常低(一
条直线嘛),几乎为零。排尿也是在有腹压时排出来的。
 
  第三,肖传国等人有关反射弧的其它报道也是无效的:
  《肖传国体神经-内脏神经反射弧在国内外手术疗效的差异性》,主要内容:
在美国做了2例, 手术后15个月最大尿流率8cc/秒, 排尿后的残余尿量是200cc.
[原文摘要] At last follow-up (15 months) L5 stimulation caused a
detrusor contraction of 59 cm H20, a Q max of 8 cc/sec and no DESD.
Voided volume was 150cc and post-void residual was 200 cc’s. (2005年
AUA摘要)。泌尿外科医生都知道, 正常人最大尿流率:男性≥20ml/秒,女性≥
25ml/秒;如果最大尿流率≤10ml/秒则为明显异常,提示下尿路梗阻或神经原性
膀胱(泌尿外科学, 吴阶平主编,P804),这2例病人最大尿流率为8cc/秒,残余尿
还有200ml。这能说有效吗?
  11月15号星湖沙龙有一帖“这个应该不会有人说是造假吧”,还配有图片,
泌尿外科医生一看就明白,这是典型的腹压排尿。用力,用力!善善妈妈鼓励说,
这就是要善善增加腹压嘛,膀胱的活动我们是不能主观控制的,只有通过增加腹
压来帮助膀胱排尿。前一段时间他尿尿还需要电流刺激,现在根本就不用了,又
说明什么?不要电流刺激,反射弧就不起作用啊!肖传国最得意的一例又告失败
了!如果有人不信,可以把图片打印出来,请任何一个泌尿外科医生来判断。
  普通人看到病人能排尿自然就会认为手术有效,其实,从泌尿外科专业角度
来看,要分析病人的排尿是靠腹压排尿还是膀胱逼尿肌收缩引起的排尿。从善善
的排尿过程来看,反射弧是没有效的。膀胱癌病人把膀胱切除了,有肠管做膀胱,
这样的膀胱完全没有收缩力了(不能有收缩,如果有反而不好),手术后训练病
人用腹压排尿,一段时间后可以正常排尿,普通读者理解这种情况后就能理解为
什么说善善靠增加腹压排尿而反射弧是无效的。
  在“一年总结的基本翻译”一文中,根本就不提供尿流动力学方面的关键数
据如:腹压 (Pabd)、膀胱压(Pves)、膀胱逼尿肌压力。评价反射弧的疗效关
键是尿流动力学,尤其是膀胱逼尿肌压力(Pdel)和腹压(Pabd)。
  肖氏反射弧宣扬的的刺激信号强度不足以诱导反射:一年级医学生都知道,
诱发反射需要一定强度的刺激,普通老百姓也知道,敲击膝关节可以引起小腿上
抬(膝反射),但敲击需要一定的强度,挠一挠膝关节能引起反射吗?
 
  结论:反射弧本身是没有效的,但借用选择性骶神经切断术的部分疗效改善
了部分患者的部分症状,而且反射弧手术时切断的神经根比较少,其疗效没有选
择性骶神经切断术的疗效高。丁香园会员skyy提出:此类神经源性膀胱功能重建
的目的之一是建立“低压贮尿、低压排尿”,道出了反射弧的本质。临床上膀胱
癌全切后新膀胱靠腹压排尿就是低压贮尿、低压排尿的最好例证。
 
  专家点评:期待客观的尿动力学检查
 
  总的来看,要说疗效有85%,还是0%,都要拿客观证据。
  做手术的很多是小孩,用腹压来排尿是一个常见的现象,当时用腹压排尿来
判断排尿情况,那个是不准确的。廖利民的观点是对的,病人接受手术的疗效,
病人是最清楚的,但要对这些病例进行尿动力学检查。有了客观的尿动力检查,
病人是借助腹压排尿,还是膀胱逼尿肌的收缩排尿,就一目了然。
 
  当然这样就比较麻烦一点,需要一些费用。但是这个是最有说服力的。现在
既然有很多病人的家属,带着小孩来投诉,如果你没有客观的尿动力学检查,也
是似是而非,判断不出来的。
 
  图示的尿动力检查资料(B)One year after surgery,显然是腹压排尿。
做了手术过后的最大尿流率只有8cc/秒,排尿后残余尿200cc,显然是没有效的。
 
  去年10月份,北京大学泌尿外科研究所建所30周年,请肖传国做报告,他放
了他的录像,但我觉得那更像是商业广告,就是美国的母亲说做了这个手术怎样
怎样,不是科学报告。
 
  他在美国获得了比较大的一笔基金,要做40例,直到2009年,我们没有看到
他结题。他在AUA报告的都是一些摘要,摘要看不出什么东西。
 
  从国内的泌尿学界来讲,对肖传国的手术认可度是不高的,否则我们早就推
广了。大概在昆明,前年全国泌尿学界开会,肖传国也去了,做了报告,完了,
宋波上去点评的,对他的手术谈了一些比较客观的(看法)。大家都是早不见面
晚见面的,怎么也要给肖传国留点面子,这都是咱们怎么来处理。背靠背好搞,
面对面不好弄,是留有分寸的。这个会上,宋波发言是有保留的,不是完全肯定
他这个。我去做的那次鉴定,武汉那个,2004年,6个院士。他的材料的内容也
是两方面,基础研究和临床研究。来信三,作者是研究神经的,说的还是比较客
观,他肯定一点,根本就不存在反射弧的回复的问题,反射弧是没有效的。
 
  做了肖氏手术之后,如果没有效,还是用膀胱压,腹压来排尿,久了之后,
对上尿路(对输尿管、肾脏)是有损害的。他要借助巨大的膀胱压力,而不是逼
尿肌的压力,久而久之,就可能产生膀胱输尿管反流,肾脏的积水,输尿管的积
水会增加,对肾功能是有损害的,危害也是在这个地方。
 
  另外,切断了正常的神经支配,小孩子长大了后,阳痿不阳痿,勃起功能怎
么样,这都是问题啊,所以手术的争议比较多。
 
 
 
 《科学新闻》为何卷入科学争议
  ——《科学新闻》答读者Hem老师信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280336
  作者:贾鹤鹏
 
尊敬的读者Hem老师:
 
  感谢对我们科学新闻杂志报道的关注。据我得到的消息,Hem老师认为我们
《科学新闻》杂志应该全文刊发您关于我们报道华中科技大学肖传国教授关于
“肖氏反射弧”的来信。如您所知,我们已经开辟了很大篇幅刊发您的来信,比
较充分地反映了您的观点。并且将这封信与其他读者来信放在一起,便于读者自
己进行判断。
 
  限于版面,我们很难全文刊发所有读者来信。
 
  希望您能理解这一点。
 
  关于您来信中提到的一些问题,我也愿意以我浅薄的学识和不算浅薄的科学
新闻从业经历,谈谈我个人的看法。
 
  首先您谈到,媒体不可能对学术争论、尤其是专业性较强的争论给出正确的
权威的判断和结论,否则学术发达的国家就不必建立那些学术道德委员会了;
 
  这个观点我非常赞同。但是我想这不意味着媒体就不可以报道学术争论。关
键在于,我们的报道要力求反映各方面的观点和声音,并不作出任何自己的结论。
在这一过程中,我们力求避免偏颇。从我们的报道中,我想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
我们自己的记者没有做出自己的判断,也采访了被争议的肖传国教授。这刊登在
您看到的那一期杂志之前。我想如果肖教授不拒绝,我们也会在进一步的文章中
继续采访肖教授,让读者看到更加全面的信息。
 
  但是媒体不可能对学术争论、尤其是专业性较强的争论给出正确的权威的判
断和结论,不等于媒体不报道专业性较强的争论。
 
  事实上,在启动《科学新闻》杂志之前,我已经为 Nature系列刊物和
Science撰写了多年报道,其间也报道过肖传国教授与方舟子的官司。我不知道
Nature和Science这种带有大量新闻报道的科学界的刊物在Hem老师看来是否属于
媒体,但是我知道似乎没有人认为Nature和Science不该报道学术争端,而我也
知道,尽管Nature和Science的正式记者普遍具有博士学位,但是绝大多数报道
并非出于懂行的小专业人士。我还知道,Nature和Science的报道并不会由记者
或者编辑来作出判断,任何结论性的东西只能来自采访对象。这一点,也同样是
隶属于中科院的《科学新闻》的原则。我可以很自豪地讲,尽管我们秉承客观中
立的态度报道过许多学术争端和学术不端,但是中科院的领导始终没有对我们进
行批评。
 
  您谈到,“第二,任何个人在媒体面前都是无力的。当媒体卷入学术道德的
争论,尤其是带有偏见的或结论性的卷入,只会把事实的真相搞乱,后果可能是
可怕的、灾难性的。”
 
  对此,我们并不完全赞同。核心的问题在于,学术道德的争论是否仅仅关系
到科学共同体的内部,此外,不同的媒体也要承担不同的职责。
 
  就“不同的媒体也要承担不同的职责”这第二点而言,《科学新闻》杂志至
少现在不应该算是大众媒体。我们的读者中,博士和博士后,或者副教授以上学
历者都占据了80%以上,这说明,我们也算是科学共同体的一员。何况,我们的
记者团队也是一批拥有自然科学背景、很多还拥有科研经验的成员,更加重要的
是,我们是一批尊重科学规范和新闻规范的严谨的记者,如上所述,我们遵从此
规范的最主要体现就是寻求专业的人士发出专业的声音,而并不会自己妄下结论。
 
  就我所提到的“学术道德的争论是否仅仅关系到科学共同体的内部”,也是
判断媒体是否该介入的一个主要标准。就我们这两篇对“肖氏反射弧”的报道而
言,我们关注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一些患者的指控属实,那么这个手术已经
有可能造成对社会和对众多患者的不良影响。即使最后证明这些指控并不属实,
那么也有必要在涉嫌争议的时候,暂停相关的手术,这一点,就需要媒体作为社
会公器发出声音。如果被报道的对象是没有问题的,那么暂时停停又何妨?
 
  再此,我还要特别强调,媒体之所以要介入学术道德领域,有一个重要的理
由是在学术道德领域中所涉及的问题已经以并不符合学术规范的方式进入了大众
视野。我今天下午有幸倾听了肖传国教授在清华的演讲,在聆听他的丰功伟绩的
同时,也发现肖教授说他是2008年4月份从美国NIH获得了对肖氏反射弧进行临床
应用的批准(这里存疑之处是NIH作为一个科研机构是否有批准临床应用的权力,
窃以为这应该是美国卫生部或者FDA的角色,不过在没有证据之前暂且保留),
如果将此视为这一理论得到了专业的认可,那么肖教授在此前已经通过大众媒体
进行了大量其科研成果的报道,很多报道甚至出现在2004年的一次院士鉴定会之
前。在这个语境下,媒体不卷入学术的争论,是否就意味着媒体只能报道成就,
而不能报道不足和争议呢?我相信这不是Hem老师的本意。
 
  实际上,即使纯粹就基础科研领域,肖教授的创新是否如他所说的那么大也
有一定疑问。例如,这篇在肖教授看来经典的Journal of Urology(2005, 173,
2112-2116)文章,引用数这一衡量科学重要性的金标准在到昨天晚上为止的将
近5年的时间中只有16次(另一篇肖教授认为体现其权威性的发表在 European
Urology上的综述,引用数不到10),其中一半来自肖教授本人。我想如果说这
是革命性的成果,任何一个科学家都会对这么低的引用量表示怀疑的。
 
  在您的来信中提到,美国泌尿学权威、密执根州 Beaumont Hospitals (这
是美国有名的一家医院)泌尿科主任 Dr. Kenneth M. Peters 等在First World
Congress on Spina Bifida Research and Care Urology会议上肯定了肖式手术,
随后您也表示,Dr. Peters的评价也有不足之处,主要是只有9名临床案例样本
量太小。
 
  接着您说,“要证明肖式手术还需要经过长期的反复验证。关键是看多源的、
基于对比的统计结果。美国有多个中心已经或准备进行这个手术。一、两年里我
们可以看到他们的结果,可以和Dr. Peters 进一步结果互为验证。如果证明无
效,中科院和科技部有关部门一定会接受举报,彻查肖传国是否在自己声称的百
分之八十几的成功率上造假。那样肖传国在河南大规模运用“肖式手术”是有问
题的,至少是不慎重的,他会承担应有的责任。”
 
  从这段话中,我们知道两件事情,第一,“多源的、基于对比的统计结果”
正在进行中,现在还没有出现结果,第二,肖传国教授已经在河南大规模运用
“肖式手术”。随后您判断,“如果证明无效……那样肖传国在河南大规模运用
“肖式手术”是有问题的,至少是不慎重的。”但是从这段话中,我同样有一个
疑问,只有“证明无效”之后大规模运用“肖式手术”才是不慎重的吗?难道在
“多源的、基于对比的统计结果”证明“肖式手术”有效之前,大规模运用“肖
式手术”进行临床治疗(据肖教授讲已经有4000多例)就可以是慎重的?对此,
我并不敢苟同。
 
  您在来信中还提到了肖传国教授与方舟子的一些个人恩怨,但是这些并不是
我们的报道要考虑的。我们报道肖传国教授大规模运用“肖式手术”,并非是为
了给方舟子出气,而更多地出于为患者负责的态度。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把关于
肖传国教授和“肖式手术”的或正或负的评论都摆在读者的面前,让他们自己做
出评论和判断。我也衷心地希望“肖式手术”是一种成功的创新,那样几百万脊
柱裂病人就会真正地受益。
 
  但是,我想任何一种创新都应该符合一定的程序,在涉及到患者安全的时候
都应该格外地谨慎。固然,如果“肖式手术”是一种成功的创新,几百万脊柱裂
病人会受益,但是假设“肖式手术”并非如此,那么这几百万脊柱裂病人中的一
些贸然去接受手术治疗,是否会遭遇很大的风险?
 
  我想对于任何一种疗法和药品,首先要考虑的,不是它可能带给人们的福利,
而首先是它可能带给人们的风险。这一点正是FDA审批药品的原则。正如前面我
提到过的,如果是真正的创新,何必担心会因为慎重考虑风险的因素而推迟一些
应用呢?在这一点上,每年夺去成百上千万人生命的癌症,应该比脊柱裂病更加
可怕,但是我们能因为强调一种新药潜在的治疗价值,就把对治病效果的追求放
在安全和慎重的考虑之上吗?
 
  您在文章临近结束的地方说道,“我很高兴的看到这个手术在美国展开了,
至少不会让这个可能是开创性的成果被网络的噪音及不负责任的媒体用rumour所
毁掉”。我希望您提到的不负责任的媒体并非《科学新闻》,因为正如我在上面
用很多事实和道理所表明的那样,我们的报道没有任何结论性的指责,所有评价
性的话语大部分采访自泌尿外科的专家,包括中国这个领域唯一一名院士,我们
也尽量保持不同信源的均衡。很遗憾,尽管我们在您看到的文章的前一期相关报
道中充分聆听并反映了肖传国教授的声音,我还是要表示道歉的是,我们在您看
到的这期的两篇文章中,我们并没有再次采访到肖教授。肖教授对于全面报道而
不是粉饰其成就的媒体,采取了“蔑视的”态度,这让我们很难进行平等交流。
 
  最后,我相信真金总会发光。如果您提到的这个在美国多源的、基于对比的
统计结果最后证明了“肖氏手术”的良好的效果,我们会在第一时间进行报道。
毕竟,造福几百万脊柱裂病人是我们共同期望的,尽管我们的路径并不相同。
 
 
 科学新闻为何卷入科学争议(二)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281031
  作者:贾鹤鹏
 
  尊敬的读者和鸣老师及其他关心科学新闻报道的网友:
 
  感谢大家对《科学新闻》杂志关于肖传国教授手术问题的系列报道。看了大
家的讨论,我觉得可以进行如下的一些总结,同时也有一些新的想法与大家分享。
 
  首先,不论是支持《科学新闻》报道的人,还是反对者,大部分人都承认,
包括《科学新闻》杂志在内的媒体,在科学界内部的问题影响到了大众生活、特
别是可能对公众福利造成影响的时候,有权进行报道。我想这一共识对于我们今
后的发展,对于我们努力把工作做得更好,都有很大的帮助。事实上,我们这一
期会通过一些具体的案例来探讨中药的疗效和发展的问题,我相信,我们的报道
可能又会引起一些争议。
 
  但是我们仍然认为,媒体并没有能力来做出最后的判断,我们把话题引入公
众领域,并不意味着我们放弃了对专业人士的依赖,也不意味着我们对科学程序
和科学方法的轻视。
 
  相反,我们在报道这组选题的时候,广泛采访了泌尿外科和神经科的一些医
生,在调研过程中,也遵循着科学界的逻辑。大家可以看到在结果上,文章似乎
偏向于一方面的结论,这并非我们故意如此,而是因为绝大多数采访对象提供的
意见导向了这个方面。
 
  那么,这些采访对象是否有权利评价肖传国教授的医术呢?对此,我们一开
始就尽我们所能来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不是肖传国教授的学生或者助手,我们能
做的,主要是从这个手术在现有医疗体系中被界定的分类中寻找相关专家。我们
找到、试图求证的专家数量远远大于最后愿意发言的专家数量。我们不能肯定那
么多不愿意讲话的专家到底出于什么考虑,但是如果有一种方法能证实,这些不
愿意讲话的人都拥护肖教授,我们自然也会在文章中有所反映。所以一些网友提
出了肖教授即将在重要的国际泌尿大会上进行主题发言,我们也会尽力追踪这一
点。
 
  在这方面,我们也像发表论文的学术期刊一样,试图让作者(在我们这里面
则为被报道对象肖教授)回应其他专家的质疑,非常遗憾的是,肖教授对此并没
有提供充分的信息。
 
  在最近清华大学的一次演讲中,肖教授在探讨其手术在国内应用的医院不多
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这个领域属于跨学科,是神经科学和泌尿外科的结合,所
以别人可能不懂,另外一个是他的精力主要放在国际推广上,国际专家认可了,
国内的专家也就会跟进。(大致意思如此,非原话)
 
  那么,这就面临着一个问题,难道因为肖教授所讲的创新性,国内专家就无
人可以评价了吗?我想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比如,我们采访到的一些专家并非从
这个交叉学科本身的学理上进行评价,而是从泌尿动力学这样的角度,因为这个
手术已经被肖教授广泛应用,所以对结果的评价应该远重于对学理的评价。那么
一些质疑的声音也主要在于,肖教授手术要解决的排尿问题,在泌尿动力学上是
否能解释得通,以及腹压等手段促进术后病人排尿是否合理。
 
  这实际上回到了一个重大的科学问题,就是如何评价创新。的确,从定义上
来讲,创新本来就意味着做了别人没有做、甚至没有想到的事情,如果这个是拒
绝评价的理由,那么任何创新的成果都将无法评价。
 
  幸而,现代科学界在几百年的发展中,已经发展出了很多方法。以我有限的
见识,愿意分析一二。
 
  一个是根据结果来衡量(在基础科学中则是根据对待解决的问题的回答程
度)。不论在方法上如何创新,最后还是要回答一定的问题或者解决一定的难题,
那么即使在方法上别人有所欠缺,也还是可以就结果论英雄。
 
  第二则是借助计量工具(更小范围也可以通过同行评价,但是由于研究的国
际化,计量工具变得更加重要了,特别是绝大多数重要文献现在都以英文初次发
表)。固然没有绝对客观的计量工具,我们也无意吹捧SCI等指标,但是通过考
察一定阶段的引用情况,的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了解这个问题。此外,计量工具
不能绝对化的原因,正在于它的应用应该与其他证据互证。固然在科学史上可能
有真正的创新缺乏引用的情况,但是因为肖教授多次声称其研究的重要性和在全
世界引起的重要反响,在此情况下如果引用率尚且不高,那么我们就要多思考一
下了。
 
  第三是从程序上来看。必须承认,我们的文章中对于肖教授的手术从实验走
向临床中涉及到的相关审批报道不够,我们也相信,从现有的管理条理上看,肖
教授所作所为并非非法。但是,我们还是应该多从程序上来探讨这个问题。在此,
我们需要探索的一个问题是,在肖教授手术走向应用于数千患者的临床治疗之前,
哪些研究可以被界定为临床实验,哪些只是目的在于论文发表的研究。手术不同
于医药,无法进行大规模双盲,但是如果一种手术其潜在应用对象是数百万患者,
是否论文发表的20例样本,或者国外医学会议上报道的9例样本就可以成为足够
的依照?对此我们还将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最后,还有一点是关于我们文章的采访对象。有人质疑我们采访的彭剑律师。
彭律师做过方舟子的律师,这一点也不假。但是彭律师同时也是大量公益诉讼案
件的代理律师,包括为三鹿奶粉事件中的患儿索赔,包括最近代理公盟事件的相
关诉讼。彭律师还有一个身份是北京律师协会科技法律专业委员会委员,所以我
想不论从专业上还是从他参与的工作上,我们采访彭剑都很合适。文章中也提到
了志愿者刘琳,她的确曾经在彭律师那里实习,并在最近参与了一些对肖教授治
疗过的患者的调查工作。我看不出任何在相关机构实习过就不能称之为志愿者的
理由。
 
  肖教授已经声称将起诉包括我们《科学新闻》在内的一些媒体,目前也有一
些患者打算起诉肖教授。我想我们会积极应对此事,相信如果真的走到了法庭,
法律会对我们的工作做出一个公正的判决。
 
 
  谁来监督人体试验?
 
  学界对于探索性医疗一直存有争议,很难达成完全的共识,但是必须坚守的
是科学规范,这是探索性医疗技术成立的基础和前提
 
  记者:袁玥
  《科学新闻》2010年第1期
 
  不久前在清华大学举行的一次小型报告会上,武汉协和医院泌尿外科主任医
师肖传国在介绍他独创的手术方法时表示,这项疗法在2008年4月从美国国立卫
生研究院(NIH)获得了对肖氏反射弧“进行临床应用的批准”(事实上,NIH不
具这一权力)。然而早在“获批”之前,肖传国已经在众多病人身上实施了这种
新型的手术。
 
  在未获得临床批准之前,一种新型的手术能否在病人身上大量使用,其操作
方式、过程是否符合科学规范、伦理道德?对于这类具有科研性质的、探索性的
医疗技术,在从科研阶段推向临床常规应用的过程中,都应该遵循哪些规范?
 
  探索性医疗≠试验性医疗
 
  一个患不治之症的病人要求医生用未经证明的疗法去治疗,医生也想碰碰运
气——说不定可能有效。这不是研究,研究必须采取随机对照的科学方法,由此
获得的数据是评价该疗法是否安全有效的证据。
 
  “根据已有的临床治疗办法,肖氏神经吻合术或开颅戒毒的手术都属于科研
性质的探索性医疗,而不是试验性的。”中国协和医科大学生命伦理学研究中心
主任翟晓梅指出。
 
  根据翟晓梅的介绍,探索性医疗是由医生启动的,目的是获得普遍性的知识,
例如用手术A治疗患B病的病人是否有效。而试验性医疗是不存在常规临床治疗方
法,但从以往的经验和科学理论中认为可能有治疗效果的疗法,通常是为了解决
个案。
 
  卫生部医学伦理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邱仁宗分析:“试验性治疗即使有效,
那仅涉及个案,也许经过一些个案都比较有效,那就可以做一个回顾性研究,但
回顾性研究获得的数据不能成为证据,这时需要立即转入随机对照试验。”
 
  对于探索性医疗来说,由于基础医学和临床医学差异较大,因此外科医生在
对医疗方式进行改进的同时,并不一定能够同时阐明机理,也不一定能够做大量
的动物试验,毕竟动物与人体差别很大,建立良好的试验动物模型可能比较困难。
一般而言,外科医生主要通过看文献了解当下最新的理论进展,由此结合自身的
实践探索,并不等到一个动物模型已经建立好了才开始做,这是一个相互借鉴、
补充的过程。
 
  在卫生部发布《医疗技术临床应用管理办法》之前,对动物实验并没有明确
要求,没有官方标准,因此只能凭借医生个人的伦理意识和医院的管理是否严格
来约束,此前上海、黑龙江、广州曾有相关规定,但在执行当中有难度。教育部
“探索性医疗技术临床准入的法律规制”项目负责人、广东医学院副教授李大平
认为,“动物试验在科学规范里应该是必须的。虽然没有明确要求,但如果发生
事故,没有做过动物试验肯定是有过错的。”
 
  他认为探索性医疗的标准程序应首先遵循科学原则进行动物实验、统计分析、
发表文章;然后向医学会申请许可,接受伦理审查;在征得病人的知情同意后才
能进行手术操作。在进行了一定数量的实践之后,进行数据分析和总结,而后由
专门机构予以承认,并许可推广。“不过现在中国还没有后面的这个程序,所以
在探索性医疗何时向公众推广上,只能依靠医者自律。”他说。
 
  科学规范有共识也有争议
 
  学界对于探索性医疗一直存有争议,很难达成完全的共识,但科学规范依然
被各方强调。中国协和医科大学生命伦理学研究中心副教授张新庆态度明确:
“科学规范是探索性医疗技术成立的基础和前提。”
 
  探索性医疗需同时符合科学规范和伦理规范,这是翟晓梅的坚定主张,“科
学上符合规范的,伦理不一定符合,但科学上若不符合规范,则伦理一定不符
合”。
 
  要符合科学性,就必须使这项技术通过同行评议,得到同行的认可,比如在
同行评议期刊上发表论文。目前而言,在保证科学性方面,同行评议是一种行之
有效的方式。当然论文获得发表并不代表同行一定给予了认可。“同行依然会进
行争议。到底怎样判断同行是否认可,需要个案分析。”清华大学科学与社会研
究所教授曹南燕说。
 
  困扰外科医生的则是严格的医疗研发程序,不少外科医生认为,不能按照新
药开发的标准来要求一个新型的手术,创新性手术非常复杂,是一种技术革新,
难以严格地按照新药临床试验的要求去做,手术的改进也不一定要通过动物,甚
至不一定需要同时进行的、多中心的严格对比试验。医生们似乎更强调经验积累,
通过征询病人的同意来慢慢积累新手术的病例,在他们认为是一种随机对比试验,
经过一段时间后再统计新手术和传统手术方式的疗效、风险和费用等多方面数据。
 
  “这种方法可能从动机上是好的,但伦理上很不可取,因为知情同意若仅在
医生和病人之间进行,便不能保证信息的充分和透明,由于信息不对称,病人可
能被医生所使用的‘国际领先’‘前沿’等用语误导,难以进行全面客观的考
量。”张新庆认为。
 
  伦理规范主要由医院把握
 
  对于科研性质的、具有较高风险的手术,患者的身份就是受试者。科学性得
到保证的基础上,在进行人体试验以前,须要来自外界的伦理监管,至少医院内
部的伦理委员会必须介入。在伦理规范中有一整套操作程序:首先,必须对手术
做风险/受益比的评估,以确定是否让受试者冒险;第二,必须将手术的利害得
失、风险和受益告知患者,并取得知情同意;第三,整个过程产生的费用不应由
患者支付。
 
  “在发展科技中,我们必须牢牢记住:要关注受试者的权利和利益。”邱仁
宗指出,对于这一类手术应该在开始前就制订详细的研究方案,并经过医院的伦
理审查委员会审查批准,医院的伦理审查委员会一开始就应介入。
 
  对于探索性医疗的伦理管理,美国主要依靠地区性的伦理审查委员会,并且
有一个独立的伦理审查委员会来对各地区委员会进行资格认证,都是民间管理。
中国也试图仿照美国这种民间的外部监管,卫生部前不久就提出,要求第三类医
疗技术在开展前都要上报给包括中华医学会、预防医学会、口腔医学会等几大医
学会来进行审查,审查内容包括科学性与伦理规范。
 
  但是,目前上报各个学会进行审查的项目并不多。李大平分析,一方面是因
为规定颁布时间不长,而更重要的是规定所涉及概念不清晰,“何谓探索性医疗
还没有明确界定,技术是否成熟也没有明确标准判断”。
 
  因此医院在什么项目需要上报、是否上报等方面很茫然。另外,从法律层面
看,中国对探索性医疗技术的管理存在着诸多问题。卫生部在2009年3月颁布了
《医疗技术临床应用管理办法》,将探索性医疗列为第三类医疗技术。第三类医
疗技术是指安全性、有效性尚需进一步验证或者安全性、有效性确切,涉及重大
伦理问题或者高风险,卫生行政部门应当加以严格控制管理的医疗技术。但该办
法同时规定“医疗技术临床试验管理办法”将另行制定。因而,在卫生部已经发
布的规章制度中,唯一涉及了医疗技术临床试验管理的只是2007年1月11日起施
行的《涉及人的生物医学研究伦理审查办法(试行)》,而该办法只对医疗技术临
床试验的伦理审查作了泛泛的规定。在实际操作中,中国对于探索性医疗的伦理
审查主要是医院内部进行。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如今申请“973”“863”及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的课
题时,如果涉及人体、医疗问题,都要求所在单位先进行伦理审查,然后同行专
家在评议的时候一边评议科学性,一边也要看伦理方面的材料,这实质上做到了
一种外部审查。■
 
 
 
 
也谈媒体和学术监督
 
  作者:陈巨川
  《科学新闻》2010年第2期
 
  本人对于《科学新闻》转发的“和鸣”先生的《读者来信:对于学术监督和
媒体关系的思考》一文不敢苟同。本人和魏于全、司履生、肖传国、方舟子、
“和鸣”等教授博士们毫无恩怨,本来犯不着真名实姓来蹚这浑水,只不过是看
不惯“和鸣”先生对读者的无意或有意的误导。作为曾经的举报者,自以为有义
务作出一些澄清。
 
  “和鸣”先生对司履生教授的“把事情捅到网络媒体新语丝”的谴责是无端
的。“和鸣”先生显然不满国内媒体卷入学术道德争论,声称“否则学术发达的
国家就不必建立那些学术道德委员会了”。只不过“和鸣”先生只是一厢情愿,
事实上“学术发达的国家”把媒体介入学术道德争论看作是民主监督的重要组成
部分。如果是在澳洲,按照法律条文,司履生教授“把事情捅到媒体”的做法完
全合理合法;而“和鸣”先生的无端指责却是无理和违法的。
 
  应该说,即使是在“学术发达的国家”,举报学术不端也是极其艰难的。如
果被举报的是有地位的人物,有媒体跟踪或没有媒体跟踪,对学术不端举报的调
查结论往往会截然相反,这是本人的亲身体验。经常有人称赞韩国对黄禹锡事件
的处理如何如何,殊不知若不是当时媒体先把事件炒热,谁敢说会不会是那个结
果?而国内的“汉芯”“周老虎”、三鹿奶粉等事件又何尝不是如此?
 
  另外,有人要求查看原始数据或有关证据,并非就一定像“和鸣”先生所指
责的那样大逆不道。是否公布原始数据,各校的规定或许不尽相同。澳洲新南威
尔士大学的CODE OF CONDUCT FOR THE RESPONSIBLE PRACTICE OF RESEARCH 
(《负责任研究方法行为守则》)的第二条第五款就明文规定:2.5 Data
related to publications must be available for discussion with other
researchers.(公开发表的数据必须经得起同行的讨论)如果说一旦媒体卷入学
术道德争论“任何解释都是徒劳无效的”,那么,为什么就不能出示一下有关证
据来澄清事实?
 
  一位澳洲法官最近在对一起涉及学术不端指控的调查案的判决书中写道(大
意):“这类调查不仅仅必须在实际执行和裁决上做得得体,而且必须展示出的
确如此。如果留下的只是一片疑云,那么实施这一调查程序不仅毫无用处,也对
公众无益。”对照这几行判决,试问国内有几起对学术不端举报的调查可以称得
上是得体和有用?与其抱怨“当媒体卷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和鸣”
先生何不呼吁大学对指控作出令人信服的得体的透明的调查?应该明白,令人信
服的调查不仅仅是为了举报者,而且也是为了被举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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