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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是一场没有掌声的演出
李侠
这个年是在阴雨中度过的。南方一直阴雨,屋里屋外没有什么区别,那种温柔的寒意早已凉到骨头里,如黄酒一般,不知不觉中已经醉倒。加上近来身体也大不如从前,更是有一种今夕何夕般的宿命味道,索性放下所有的活计,停下来看时光流逝。初四难得见到阳光,接到老同学的电话,告诉我约了几个30年前的高中老同学一起小聚,欣然前往。从城市的这头跑到那头,就像一个旅人在某个驿站寻找那些模糊的旅途记忆。
中年人的聚会像一坛老酒,一切都显得很绵软悠长,少了年少之时的浓烈与激情。没有人去细想这种变化背后的代价是什么?对于一个人来讲,三十年可以打磨掉很多虚妄的幻想,也可以内心伤痕累累,却外表依然平静。中年是一个告别乌托邦的年龄。因为你终于可以看透那些神秘游戏背后的秘密。年少之时,我们希望通过认同或者确立某项神圣事业或目标,以此获得个人的自豪感、信心、希望、并实现自身的价值,间或还有奔跑中的鲜花和掌声。中年了,你会不经意间发现那种被牵引的生活是在彻底远离我们的初衷。所以诗人北岛在三十年前说:在没有英雄的年代,我只想做一个人。从集体的无思状态,重新回到个人的心灵之思的旅途,这段路程是每个人都要走的,谁也无法逃过。如今我们重新回到自我的心灵,这是中年人的最根本变化。很多哲学问题,也正是从这里扩展开来。
中年是没有光华的。负重前行,如履薄冰!年前匆匆给弟弟妹妹们的孩子寄点压岁钱,给老人们一个小红包,虽然不多,只是想传达一个理念:生活是有希望的。传递希望是中年人的责任,就如同我们小时候从长辈那里接过希望那样。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年也是一个透支希望的阶段。一个人能够积攒下多少希望呢?我不知道绝望是不是过分透支希望的某种后果。也许更可能的是,种下的希望越多,收获的喜悦也越多。中年是一场没有掌声的演出。我们就是那出戏里的主角:你要在荒原上拼命奔跑,并时时修正前行的速度与道路,此时没有人可以帮助你,你就是这出戏的主角,你要为你自己和家人做出选择,你要承担所有选择的后果。所谓对自由的恐惧也与此有关吧。
中年的最大苦恼就是没有办法彻底消除理想。理想是一种诱使你脱离常规的力量。中年了再谈理想总让人觉得很傻,但根除理想谈何容易?理想是一种慢性病,一旦得上就很难根治。理想是让中年人时常感到羞愧的主要来源。这些年来,我深受其害,一不经意想到那些渐行渐远的理想,总会让自己感到无地自容。所以,这些年我很少给朋友们打电话,因为实在觉得没有值得告诉对方的消息。我不知道李白酒后捞月的怪诞行为中是否也有此心绪?
哲学家克尔凯郭尔曾说,人生要经历三个阶段:审美阶段(年少之时)、伦理阶段(中年之时)以及宗教阶段(老年之时)。其实,这个说法真的把人生看得很透,任何一个题材的演出只要看准这三个阶段,保准会是一个好的演出。据说前些日子台湾的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很火热,其实那正是年少之时的审美阶段在起作用,导演把握的到位,因此也就火了。也许人生之中最难拍的就是中年阶段,而老年阶段相对来说要好拍一些。
晚饭当口,老朋友荣子君来电话拜年,刚刚得知,他在年前回北方看望老人的时候突然腰间盘突出发作,无法动弹,结果用救护车送到家里,好在是到了家乡,这要是在半路又该怎么办呢?此刻也无从安慰,语言在表达一种心绪的时候总会过早耗尽它的内涵。想到多年前,我一直喜欢用里尔克的一句诗歌与朋友们共勉:人生哪有什么胜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而今天,我更愿意换一种说法:在没有掌声的舞台上,我们也要把自己的角色演好。因为,我们是在给自己演出。走了这么久,终于来到中年的地界,不管怎么说,对个人而言这都是一种肯定与荣誉。我们就是我们自己的路标和观众。为此,我喜欢诗人雷子的说法:向自己致敬!
2012-1-28黎明前于南方临屏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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