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重如山

   “在日本语学习班里，中国人为何总爱给人送点什么？”课堂上有学生向我提问。如果以“这是中国文化”作答，搪塞而过，似乎也无不妥。不巧的是，我也与这位提问的日本人有着类似的感慨，不发不足以平心绪。

   记得一次回国和长辈们共餐，姨妈又一次忿忿不平地发问：“就不明白为什么要呆在日本不回来？”。因为姨妈始终认为“外甥女呆在国外太屈才”，时常在亲戚圈子里散布外甥女出国失败论。没想到，我竟以“日本人傻，我也傻，呆在那儿省心”回答她。气得她接着喊：“日本人那叫坏！怎么会是傻呢？”我也只好说“日本人都是机器人，不会变通，不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起码不用给人送礼！”面对如此外甥女，姨妈只有无奈叹气的份儿了。

   中国有句俗话“礼多人不怪”。褒意理解，中国乃礼仪之邦。反过来去想，几千年的封建历史，就是几千年来以“礼”为名的奴性洗脑。

   毋容置疑，日本也是礼仪至上的国度。频繁“鞠躬”之礼举世称奇。但在日常生活中，日本人“谨小慎微”最怕“超越界线”给他人添了麻烦。而中国人要的就是“阔绰排场”就怕不够显赫，就怕给别人的印象不够大方。尤其对那些可能影响自己前途命运的人、或者有可能为己所用的人，中国人那个讨好、巴结、拍马屁……无所不能，花样繁多，日新月异！送礼或者说“行贿”，便是最最普及、千百年不变的招数。

   中国人祖祖辈辈都在送礼、求人、看眼色中，锻炼成长，艰难求生。如果反过来，真碰上个不收礼的好主儿，那会让可怜的送礼的人“大乱方寸”，寝食难安、坐卧不宁的！

   “贱”“奴才”已经成了一种文化基因。无论走到哪里，自觉不自觉都会表现出来，岂知，“礼多人不怪”在如今的日本社会，仅仅局限于“言谈举止”的文明礼貌范畴。日本人所送之礼，在中国人看来都过于“小气”。因为，在日本社会，礼品仅仅是一种象征性的心意表达，需要合情合理。过重的礼、或者没有由头的礼，都会让收礼者感到“莫名其妙”平添烦恼！其结果“事与愿违”，犯了日本人“不给他人添麻烦”的大忌。

   如今同学朋友都已步入中年，孩子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岁数。一日，国内好友给我诉起为儿子买房买车的苦衷，气得我大骂她没有出息。结果一打听，方知如今的中国，不分东西南北，有房有车成了谈婚论嫁的必要条件！？

   天哪！想想中国的房价？我都快疯了。做中国人怎么就这么难呢！吃喝拉撒睡，生老病死。哪一环、哪一项、哪一桩、哪一件……不得“打点”送礼啊！？

    “礼重如山”数千年的压迫，成就了中国人能屈能直、善于看风使舵、长于随机应变的秉性……“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中国人的生命力举世无双。

                                                      红叶随笔 2015/01/23

发表于《中文导报》2015年02月1期（总103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