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时，我刚读大学，就到父亲的大学同学-我叫做郝伯伯的-家里吃饭。作为长辈，郝伯伯也就要问问学校的生活学习诸多事宜，一则显示对晚辈的关心，二则也好通过我的对答，来给自己的孩子树立树立榜样-他的孩子正在读高中。那时候，北京的中学生都和现在的邢捕头一个派头-讲起段子来一套一套，但是读书肯定就比邢捕头差得远了。

   虽到北京不久，但是我对北京孩子的作派已经相当清楚，所以我灵机一动，将话题往计算机上引-当时，计算机是个新东西，就是北京孩子，他也没见过。

   郝伯伯也来了兴趣，从计算机原理一直问道计算机种种应用，还一个劲赞叹计算机在他们单位如何如何好使。我一看场面可喜，就宣布了一个宏大的计划：准备用计算机来算微积分。旁边的小弟小妹即刻投来敬佩的目光：计算机、微积分，哪样不是高大上？高大上配高大上，我立刻觉得自己高大上起来。

   郝伯伯没有做声，突然就将话题扯到了当年读大学的种种事宜。那时候，大学最热闹的是文工团，郝伯伯是副团长，自然到了反右后期就会碰上检举揭发一类的事。文工团里有个不得志的朋友，就将郝伯伯揭发了。那时侯郝伯伯经常和我父亲讨论剧本，俩个人争论得经常面红耳赤，争论争论着就要站上桌子，血气方刚，所以郝伯伯说出两句出格的话的可能性是有的。

   郝伯伯说，他听完朋友揭发，当时只觉得热血上涌，完全想不起自己说没说过那样的话。这时侯唯一的办法，是盯着那位朋友使劲看，以便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到最后，那位朋友慌了神，眼光闪烁起来。这时，郝伯伯也冷静了，就开始要求那位朋友就他当时讲话的时间、地点和旁证一一道来。那位朋友就开始一点点往外倒-分析到最后，那话居然不是郝伯伯说的，而是那位朋友说的。

   我静静地听完故事，发起愣来，不知道郝伯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饭桌上沉寂半晌，郝伯伯悠悠地说：“知识分子就是小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都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浪漫而宏大的构想，真正问道他如何实现，他往往简化条件，脱离实际地讲些话，见不得真章。我的那位朋友就有这个毛病，真正跟他严格分析条件，实际状况，他往往是蒙头蒙脑，最后把自己也蒙进去了。

   “计算机做微积分，这能做的别人肯定早做了，不能做的，一定有相当难度，远不是一个大学一年级学生能够完成的。你微积分还没学完，计算机刚刚接触，别人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你一概不知，自己也没尝试过足够的计算，不能搞出个如此浪漫不切实际的想法来。”

（2）

   为什么要做毕业论文？对之工科学生，读了30、40门课，自以为学到不少，真正见真章的，就是毕业论文。

   首先，毕业论文要有调研过程。包括前人文献，前人工作的调研。只有经过这个调研环节，你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做了有什么用。

   其次，毕业论文要有实践过程。对于工科学生，实践过程，包括设计和实作。只有通过设计，你才会了解一个事情该如何着手，如何计划，如何完善。只有通过实作，你才会发现你想法的漏洞，技艺的生疏。而实作后，你不但可以验证想法，提高技艺，还能在失败中磨练品质，学会用平常心做事。

   最后，通过论文撰写，你才能体会符合逻辑的陈述、问题和重点的提炼、思考的升华。

   当然，我讲的是正正规规的毕业论文。只有通过这个正规的过程，你才能真正学到：“阵而后战，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而不正规的毕业论文，对于师生，都是浪费，不做也罢。进而言之，不做毕业论文的大学，偏爱吹牛，不读也罢。

（3）

   我们每个人都有思想的远方，都有心底浪漫柔软的所在。但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而坚定的双足，才是远方最可靠的支撑。

   比如，姬扬提了个问题：如果爱是答案，问题是什么？说说我的正规回答：“问题是：我们如何到达那个答案。”

PS：邢捕头要求我将他在段子手的排行名次升一下，我不能同意，因为他“未曾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