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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居士诗歌选
叶 思 聪
自 序
我喜欢诗词,能背诵千余首;也喜欢即景写诗。现在已过“从心所欲”之年,敢于保留所写的诗句,也只是文革以后的事了。七十余年来共写过多少诗,我也说不清了。只记得文革中一次烧掉了百余首诗词,以后随写随毁,都是为了避祸。当时的文字狱实在是令人胆寒!断章取义,已使许多公认的革命文人“身不免于幽絷,命不期于旦夕”。连郭沫若那样名震华夏的人物,也不得不公开宣称:郭老不老,诗多好的少;郭老实在是极为难堪呀!难怪四人帮一倒,他会喜形于色、脱口而出:“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虽然尚未听到有象明朝方孝孺那样,被灭十族的事,但导师连带到学生的事也还是有的。文革以后我仍然处处、时时小心,所收集的诗稿集也不敢拿出示人,左藏右躲,最后连我自己也找不到了。当重建第三本诗稿集,那已经是2009年的事了。近来整理书柜,终于找到了第二本诗稿集;其上有序说:‘余喜诗,尤爱长短句。文革前积有的诗词百余首,不得已一炬,早已灰飞烟灭。是痛心、孰非痛心!今重新建集,唯望无效前事。若是,则不胜幸运之至’。其实这些话,仍然是我现在整理这些短诗时的期望。
我不是学文学的,没有文人那样多的枷锁;但也学习过诗词格律之类的书籍。从古诗到唐诗,再到宋词,又到元曲,似乎就是一种从心声高歌到格律、试图摆脱格律而又到新的格律、逐渐衰落的过程。那些不辞辛苦的格律文人们,自己写不出几首像样的诗、词,却敢于从李、杜的传世大作抽象出“平平仄仄平平仄”之类的诗律,也勇于把苏、辛的精华归纳成死板的词律;元曲的遭遇也大抵如此。每经一次格律化,也就意味着这种诗歌形式将从此逐渐走向衰亡。如果在唐初就有了这种“诗律”枷锁,诗仙、诗圣是决然不会出现的!而且李、杜那些动人心弦的杰作,能有多少符合它。我能够背诵屈原的“离骚”、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白居易的“长恨歌”等,无不被其想象力、其心声的喷发所感动,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好诗。我在十年前挑选要背诵的诗词时,唐诗选出412首、其它朝代只选出130首,宋词选出420首、其它朝代只选出60首。并非偏爱唐、宋两代,其它朝代实在是很难挑选出如同唐诗、宋词那样的作品。所选定的诗词现在都能熟练背诵,都已背诵过千余遍了;但仍然激动着人心,重复背诵仍然乐此不疲。
汉字的平仄、声韵等,都是随着语言的发展而逐渐变化的。按照古人定下的诗律、词律、韵表来填写,未必能够读出阴阳顿挫、铿锵有力的好诗词来。我以为而今写诗、填词,也应该像韩非主张的那样:“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论世之事,因为之备”。现代诗虽然不及唐诗、宋词那样显赫,但尚有生机;千万不要再出现‘无诗生非’之类的文人,使之再走上格律化的老路!
虽然我的诗保留下来的不多,考虑再三,还是删去了几首;经历了那场灾难的人,总是心有余悸的。荀子曰:“言有招祸也,行有招辱也,君子慎其所立乎”;近二十多年来,这一直是我的座右铭。
叶思聪 2012年3月10日于长安大学
1978年 6首
渭源灞陵桥
十二年前渭河头,狂涛奔泻何日休?今看渭尾桥下水,涓涓秋波向东流。
1978年中秋
登焦山
焦山劈水大江开,势如飞舟向蓬莱。可怜昔日林下意,常教石洞误人才。
1978年11月
龙井
平生多闻龙井名,踏碎九溪寻路行。听涛金玉声无调,竹节青杯茶香浓。
1978年12月18日
虎跑泉
曲径翠竹石上栽,虎跑泉涌山门开。十年风云庆父死,国事又入茶话来。
1978年12月21日
无题
相见匆忙别匆忙,石头城中梦荒唐。世事险恶多议论,人情淡薄费思量。
飞上飞来无诗味,栖身栖霞倍凄凉。归看西子湖空在,往事未忆先断肠。
1978年12月于杭州
镇江望江亭
大江似蛇寺如僧,望江亭上一望明。交恶又须长相守,嘲弄世事逐波东。
1978年于镇江
1979年 1首
中秋
不为深院桂花香,青茶乱充碧玉浆。叶占高枝任风雨,池余残荷断柔肠。
华年暗换悲壮志,白首空搔怕惆怅。少岁轻上黄老路,手不释卷苦思量。
1979年中秋于华中工学院
1981年 1首
鄂城西山
东吴景稀宠西山,一登荒坡兴索然。林深野冢没尘雾,青竹红楼绕黄烟。
试剑无奇少峻秀,石门空开向大川。可怜东坡风雅士,只为楚饼誉人间!
1981年4月11日鄂城
1983年 2首
无题
良人归来似有期,熏风一夜过陇西。梦魂逐君向长安,此生常恨再别离。
1983年7月10日
又中秋
把酒怅然对青天,十五不见月儿圆。空谈国是摧人老,秋雨点滴泣杜鹃。
1983年9月21日中秋
1988年 1首
观龙门石窟
青谷翠竹半含烟,伊水怒气绕香山。可怜仙洞七十二,狼藉残肢不忍看。
1988年8月15日洛阳龙门雨中
1999年 4首
汉中南湖
非湖非山又非花,碧波红楼傲天涯。幽径翠竹掩草舍,应是寻常百姓家。
1999年4月3日汉中大雨中
忆志
少年参道身相随,早悟生死无轮回。但逢得意须尽力,不教壮志逐流水。
1999年6月5日
悟道
生为人杰死亦空,何须身后作鬼雄。历遍三万六千劫,始悟心平是大成。
1999年9月9日
借改龚诗句述感
一夜风雨发新芽,笑摧老枝坠黄沙。落红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难护花!
1999年9月18日
2000年 2首
有感
十年科学不复春,两院渐少书卷人。抄文窃果诚可笑,大雅迷俗到如今。
2000年3月27日
观水磨菇有感
冰柱也撑半边天,风雨飘摇数流年。奇到险绝悲落日,摧枯拉朽一瞬间。
2000年10月12日
2006年 1首
笑附瑞生兄题字并步崔护《题都城南庄》韵
年少游戏书卷中,那管桃花映面红。六十六年弹指去,空余华发对春风。
2006年夏青岛闲居中
2008年 3首
题三叶草花照
望腊盆边野草花,追逐窗南寒日霞。茎曲腰折虽堪笑,却带春风到我家。
2008年1月8日晨
牡丹归来
不惧淫威自刚强,西辞百花贬洛阳。千年一觉相思梦,心绪万端到故乡。
2008年4月13日西安牡丹苑
感梦
人生无情难想见,纵到梦中也枉然。忽觉一夜东风来,吹散春寒是心寒。
2008年4月15日有感
2009年 17首
晨练
雾起长安久不开,半幻半仙隐楼台。袭人浓香知何处,轻歌伴着徐娘来。
2009年2月3日晨
题芙蓉小照
粉面朱唇翠绿装,风姿飘逸淡幽香。娉婷出水泥不染,经年一见断人肠。
2009年2月14日配诗
梦醒
华发苍颜两相亲,浑然不觉近黄昏。一番似真红粉梦,难唤久失少年心。
2009年2月19日晨
游廋西湖有感
扬州湖山何足道,文人戏笑称廋小。琼花最是无颜色,雷塘遗恨应未消。
2009年4月18日
二十四桥
寻古不辞路迢迢,教数栏杆认前桥。正是一年春好处,丽人吹笛代玉箫。
2009年4月18日
扬州行
烟花三月到扬州,古风已逐天际流。乘兴来速去也快,何处芳草旧迷楼?
2009年4月19日
游拙政园
亭台凌水柳生烟,曲栏通幽破春妍。天工难成人间巧,路转月门又一园。
2009年4月20日
虎丘
顽石杜撰怎攬胜,丘未见奇水非清。一转山麓仙境出,鸟语亭台翠烟中。
2009年4月21日
周庄行
江南水乡有盛名,庭院坐水小船通。一庄皆学沈万三,金迷猪蹄叫卖声。
2009年4月22日
寒山寺
寒山古寺枫桥边,千年危塔破云天。忍看满院月落句,更待今人赋新篇。
2009年4月23日
西山行
西山青翠透茶香,碧螺春浆诱客尝。驱舟观景过珊瑚,农家三白余味长。
2009年4月25日
上海行
四十二年相思梦,挥之不去旧浦东。今日一见陆家嘴,天翻地覆遣人惊。
2009年4月26日
苏州有感
久闻姑苏比天堂,菱藕萦波稻花香。水巷小桥柳拂面,绮萝满载春船忙。
而今古韵随流水,荒田废湖心迷商。我劝天公再教化,重振锦绣鱼米乡。
2009年4月27日
无题
代代粉饰说太平,夜不闭户到幻境。欺世称道升平日,夜忘关窗梦魂惊。
2009年7月10日
惊梦广告
戏子无情添无行,铜臭轻狂骚浪声。不要太瘦敢叫卖,张牙舞爪银屏中。
2009年8月1日
赠坐怀前贤石像诸丽人
送抱丽人日日新,投怀不乱是石人。前贤若有神魂在,面赤血湧也思春。
2009年10月5日曲江池
痛挽五叔仙逝
九岁相随到武功,六十年前一顽童。而今白发催人老,往事依稀父子情。
2009年12月13日
2010年 10首
参拜苏公祠有感
东坡伥望黄菊盆,琼州春花不落金。无可奈何当世事,三言嬉笑今认真。
2010年3月3日于海口五公祠
游玉蟾宫
文笔峰上玉蟾宫,观音妈祖伴三清。为得香资三千六,不讲道德说死生。
2010年3月12日
海口火山群地质公园
火山已逝万年遥,天人合一又争巧。可怜一条搓板路,来往车行似船摇。
2010年3月15日
春雪
去年牡丹正闹春,万人注目叹芳芬。今岁青帝游何处?雪打残苞紧闭门。
2010年4月14日
大兴善寺
兴善禅寺色非空,如来先觉坐院中。东西配殿随建拆,一位方丈一段经。
2010年5月1日
韩城火车深夜鸣声不绝有感
何须凄凄长哀鸣,浑然悲欢是先生。身归黄土神未死,魂寄史记天下行。
2010年6月6日晨于韩城宾馆
留园观感
逥廊复馆世人迷,石穿千孔未见奇。留园古今谁留住?兴衰荣辱意难析。
2010年7月21日
苏州文庙
来去匆匆参至圣,古玩夹道人难行。铜臭熏天文气散,先师安能居庙中!
2010年7月25日
重游阊门
阊门犹带古吴风,桥穹水平垂柳青。西岸山塘秀色在,人家枕河商味浓。
2010年7月27日
又访苏州
旧地重游心迷茫,美景常伴垃圾箱。路破房贵物价高,愧对古人比天堂。
2010年7月29日
2011年 6首
重游大兴善寺
年年弥勒睡意深,今日苦笑坐起身。三界诸多无奈事,理解方丈又换人。
2011年2月5日
七十有感
五车学富一世功,日日不负晨鸡鸣。身许求道逍遥难,不觉已作七旬翁。
2011年3月27日
自戏
十载避世成中隐,七旬未改童子心。玩物摄影求丧志,身强体壮任浮沉。
2011年6月25日
又题荷花
不蔓不枝着绿装,黄心未苦益清香。外直中通泥不染,远观已觉断人肠。
2011年7月20日
叹荷花
日烈风薰败金丝,花焦蓬枯苦难时。人间多有折腰客,荷花鲜见不直枝。
2011年8月2日
赠血荷
血色芙蓉壮士身,不同屠狗混芳尘。花焦叶枯揭日暴,唤醒世间革命心。
2011年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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