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文革期间，是一片文化沙漠，除了那八个样板戏，别的什么都没有。说是文化沙漠，是对的，说只有八个样板戏，并不完全符合实际。

先说那八个样板戏，都是在文革前就创作并演出过的。有京剧、芭蕾舞、也有交响乐。京剧有《红灯记》（原来叫《革命自有后来人》）、《智取威虎山》、《沙家浜》（原来叫《芦荡火种》）、《奇袭白虎团》和《海港》，芭蕾舞剧有《红色娘子军》和《白毛女》，交响乐也是《沙家浜》，是用交响乐来为京剧《沙家浜》的部分唱段做伴奏，当然也有自己独立的乐段。在1971年之前，开始把这些样板戏陆陆续续拍成彩色电影，在全国放映。

1971年，林彪出事后，文化界出现了一些松动。1974年，开始拍摄并放映了一些故事片，其中最早的一批彩色故事片有《火红的年代》、《青松岭》、《战洪图》和《艳阳天》。其中除《青松岭》是翻拍的以外，其他三部都是新拍摄的。文革前有一部叫《青松岭》的黑白故事片，其中主要演员是李仁堂，在翻拍的彩色片中，他仍然是主演。

后来拍的电影逐渐增多，其中我认为拍得最好的是由达式常主演的《难忘的战斗》。其他电影都有高大全的痕迹。高大全这个名字就是电影里《金光大道》中男主人公的名字。里面由马精武扮演的张金发有一句著名的台词：谁发财，谁光荣，谁受穷，谁狗熊。浩然有两部小说都改编成了电影，也属难得。这两部电影就是《艳阳天》和《金光大道》。电影《艳阳天》推出了北影的张连文，只是他在电影里实在有点胖，电影《金光大道》推出了张国民，只是后来他一直没红起来，而两个女演员后来一直红得不行，那就是王馥荔和宋晓英。

当时也很火的一部彩色故事片是《闪闪的红星》，我很不喜欢这部电影，把一个几岁的小孩说得跟神一样，几乎无所不能，真是要多假有多假。可是当时的孩子们没有什么像样的电影看，所以看到这样的电影，就成了他们童年时最美好的记忆之一。这真是一件没办法的事，从哪儿哪儿来说，这部电影都实在不怎么样，只是满足了当时那些孩子们的渴望，也就成了经典。李双江唱的那支歌我也不喜欢，总觉得甜得发腻，嗓子眼里总觉得堵得慌。

演出过样板戏的单位被称为样板团。样板团也都出了一些新戏。京剧后来有《杜鹃山》、《龙江颂》、《平原作战》、《红色娘子军》，好像还有把草原英雄小姐妹的事迹排成京剧的《草原兄妹》，这出戏后来到底演出了没有我没有印象。芭蕾舞剧搞出个《沂蒙颂》，是根据文革前的京剧《红嫂》改编而成的。

另外，全国各个剧种也在排练这些样板戏，只是把原来京剧的唱腔改成了地方戏的唱腔。听起来也别有风味。《红灯记》就被改编成过藏戏，还被改编成新疆维吾尔族的十二木卡姆的音乐唱段。这些剧目都来北京演出过。

也是从1974年开始，全国各文艺团体纷纷来京调演。我们厂那个说水浒的戏痞子，几乎每场都要去看，当然是自己花钱买票。有段时间，调演非常密集，这哥们儿说这些日子累得都不得了，天天赶场，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我们说，那你不会少去几次。他说不行，就是这个嗜好，没办法。

这些调演的戏多是还是讲阶级斗争的，这是那个年代的宿命，没有人能逃得过。湘剧高腔《园丁之歌》讲阶级斗争讲得少了点，就受到江青是当时极“左”的文化部的批判。可是毛主席很喜欢这出家乡戏，所以后来批了几次，就不了了之了。其中的主演左大玢，后来在杨洁拍的电视连续剧《西游记》里扮演观世音菩萨。还有一出安徽省黄梅剧团演出的黄梅戏《红霞万朵》，我是在电视里看到的。多少年没听过家乡戏，当然很想听，只是这出家乡戏的台词说家乡话的角色不多，让人很有些遗憾。我记得，在这出戏的第一幕，女主人公——一个农村的女队长挑起两筐铁器的时候，旁边一位老太爷说了一声“乖乖！”，就那么一句安庆话。

1975年，有两部电影拍得很不错。一部是反映大庆油田创办时的《创业》，里面的主演有张连文和李仁堂。李仁堂虽然是二号角色，但演得相当出彩。有意思的是，李仁堂演的角色叫华政委，谁也不会想到两年后，郭兰英在唱由歌剧《刘胡兰》里改编的《交城的山来交城的水》时，加上了一段“交城的山里出了个华政委”这样的歌词。另一部电影是《海霞》，幼年的海霞是蔡明演的。这部电影改编自小说《海岛女民兵》。里面的插曲《渔家姑娘在海边》旋律特别美。但这两部电影一出来，文化部就说这两部电影有问题，当时的文化部副部长，在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是扮演过洪常青的刘庆棠说，除了思想上有问题之外，艺术上也是错的。文革后，有人批判刘庆棠的这个讲话，说什么叫艺术上也是错的？艺术只有高下之分，没有对错之分。文化部的背后当然是江青了。后来《海霞》的导演谢铁骊给毛主席写信，毛主席说没什么问题，这两部电影才又重新回到了影院。

火红的年代

难忘的战斗

园丁之歌

艳阳天

金光大道中的张国民

金光大道中的王馥荔

金光大道中的宋晓英

金光大道中的马精武

创业——左为张连文，右为李仁堂

扮演少年海霞的蔡明

扮演青年海霞的吴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