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老先生驾鹤西去了。不知道这种说法对是不对。如果他老人家信佛，这个说法还说得过去。如果不信呢？这样的说法可能就不一定合适了。

金庸的武侠小说风靡华夏，也包括海外与港台一带。记得有一位在社科院工作的同学对我说，那时，他们那儿的研究员几乎每人一套金庸武侠小说的全集，估计每套得四百多元。我听到这个数字，十分震惊。我是拿不出这么多钱买这一大套。而且虽然听说过这些武侠小说，但真正读的时候，都要比人家晚上许多年。

1990年，第一次接触金先生的作品。说正格的，乍看上去，真的特别热闹，写的情节也很抓人。让人一读上去就欲罢不能，废寝忘食。写的是真不错，但是，在读过几本之后，把人物和情节全都掺和到一块儿，谁是谁，谁跟谁是怎么回事，全乱了，全都搅和到一块堆儿了。结果什么都没记住，人物、情节什么的都没记住。能记住的就两个字——热闹。

再后来，在地摊上看到一套《笑傲江湖》，也不贵。就买了。后来一翻，发现错字不少，估计这是个盗版书。当时也没有什么版权意识，盗版和错字不影响阅读。加上当时看了央视拍的同名电视剧，也挺喜欢。特别喜欢绿竹巷那一段，简直太迷人了。小说里的绿竹巷那段就显得一般了点。

看过这些武侠小说后，就开始有一些不太明白的问题。第一，这类武侠小说，与《史记》里的刺客列传里的人物似乎不太像是一路人。《史记》中记载的聂政，似乎没有什么劫富济贫，只是很讲义气，为报知遇之恩，为恩人报仇杀人。这里似乎有义气，但好像跟我们理解的侠客不太一样。第二，金庸的武侠小说中的这类武侠，似乎也没有劫富济贫的事迹。他们都是打算要达到武学的顶峰，什么葵花宝典，什么辟邪剑谱，都是为了达到这样目的所需要的必要经典。为夺取这样的经典，就不惜胡作非为。这是什么侠士？看不懂。

第三，这些人靠什么为生？完全不清楚。有的所谓侠客本身就是大财主，有房有地，吃喝不愁。但是，岳不群靠什么活着？令狐冲靠什么活着？书里都没有提到。或许华山派也是个有土地有庄园的地主集团，可是他们是靠雇佣长工给他们干活，还是出租土地给佃农？这都语焉不详。令狐冲呢？在电视里的一个雨天，他手捧着干粮就着雨水吃。这干粮是从哪儿来的？自己做的？不像。自己买的？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要不就是乞讨而得来的？那与丐帮何异？如果是这样，他还怎么行侠仗义？

这些关键的问题，金庸的书里都没有说清楚。所以，他书中的人物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吗？看上去那么潇洒，但在现实中几乎难以为生。这是童话吗？或许是的。金庸的小说就是华夏成年人的各种童话。

有人说，读金庸的书，就是为了圆成年人的武侠梦。华夏的成年人有武侠梦吗？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有过。小时候看七侠武义，也不是看。是别人在看，我抽空翻了一下，发现那些书写得都很拙劣，极端地无聊，根本就让人难以卒读。所以这类书我是从来不看的。金先生的书，我认真读过的就只有《笑傲江湖》，可是这些问题都是无解的。

在金先生的书里，这样一个个武装集团，他们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像郭靖黄蓉为了抗击蒙古侵略，帮助守卫襄阳，似乎还有点反抗侵略的意义。但是多数小说并非如此。还有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当时的封建王朝，会允许这样一个个武装集团的存在吗？这些集团的存在难道不是对皇权的极大威胁吗？所以这样的故事除了虚构之外，在现实中没有任何存在的依据。所以金先生的书，只能说全部都是一种梦幻。

描述梦幻的作品，有现实意义吗？除了娱乐之外，似乎不会有任何现实性的意义。我不知道，这种作品是不是也是一种麻醉剂。现实中的痛苦得不到解脱，于是只能从梦幻中寻找解脱。这类武侠小说是不是这样一种功能呢？我以为是有点像的。

文革中的文化荒漠，对于金先生的作品，留下了大片的饥渴。这或许就是武侠小说风靡一时的原因之一。只是这样的作品，读过之后，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一阵风就都给吹走了。令人遗憾的是，小说所创作的人物，都是一种虚幻，人物再生动、再形象，也没有现实的基础。虚空中的人物，有多少生命力，是让人可疑的。读起来热闹非凡，放下书本之后，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

这样的作品从根本上来说，是为营生而创作的，并不是对人生的感悟而创作的。它给金先生带来了巨大的财富，给读者留下了什么？说不好，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