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日落黄昏，心情格外地沉重。猛地一悟，今日是清明。

找一处独处的地方，心思放飞到懵懂的儿时。对母亲那一点淡然的记忆，再一次地拉近。

记忆中的母亲，依然慈善和祥（一种感觉中的记忆）。一次，母亲招待客人，烧出的菜的香味引诱着口馋；母亲笑着，说，孩子，后面还有。母亲的笑，阻止了我可能做出的不礼貌的行为。还有一次，母亲带着我到亲戚家，途中路过一段荒漠无人的坟地，我内心隐隐害怕。母亲牵着我的手，不时地攥紧又放松，笑着说，别怕，孩子，就到了。母亲的牵手，传递了我莫大的勇气。忽地，我竟敢跑到了前面。

母亲的手艺活极佳。记得很多年后，我从家里的箱子里搜出一块百衲花布褂，每一块花布不过一张扑克牌大小，而整件衣服就是由这些“扑克牌”缝补出来的，花饰偎贴得恰到好处。姐姐说，这是母亲在我小时候给我做的；母亲说男孩子穿了也是很好看的。可惜，我一直没有穿过的这件纪念物，不知后来被谁掠走了。

而我的记忆中的母亲做手艺活的情景，却常常是母亲举一枚钢针，对着线头，就着昏暗的灯，试着穿线。实在不行了，叫过我，帮助她穿。每当这时，母亲就会说：要是有一盏电灯就好了。后来我才明白，母亲要的是在电灯下做活的时间。

母亲病重了。我在姐姐拉着下，到医院探视。听母亲对爸爸说，这孩子长大，有福气，而我是不会享到他的福了。心思懵懂的我，心里还老大的不情愿：妈妈瞎说什么呢。

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在外面和小伙伴们玩耍。表哥找到我，哀丧着报告了这天大的悲痛消息，我还不理解“去世”的含义。当我照着家乡下葬的习俗，用衣兜兜着土，沿着墓坑向下葬的棺材播撒时，我明白了，那棺材里睡着的是曾经拉着我的手、亲切慈祥和善的母亲啊！我要永远失去我的母亲了啊！我突然跳进墓坑，叭在棺材上嚎哭起来。我想着要把母亲叫醒来，叫醒来，带我回家……

那一年，算起来，我刚刚六岁。

在家的时候，每年，我都要清明祭扫。撒一抔黑土，烧一卷黄纸，望着那袅袅升起又随风飘散的纸灰，心里似乎与母亲对着话了。

而今，很多年了，我没有回去祭扫母亲的墓。

但在心里，我依然幻化出母亲的坟地来，清出周边的杂草，留一块净土，遥祭生育了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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