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道长（Rutherford）唉声叹气，硬着头皮苦读散仙（Bohr）的长文。你看他披头散发，汗流浃背，抓耳挠腮。看到散仙说五百年来的整个物理学都废了，而今天下兴亡，唯他的量子原理有责，恨不得把那长文连信封一起扔进壁炉烧火去。

他站起来转了一圈，少不得耐着性子，仔细去看那原理。不看则已，一看头又大了一轮。这么说吧，道长此时的心态，就像看见散仙如下图走过来，头脚都还好，谈笑自如，只是中间身体缺了一大段。

量子散仙

道长头痛欲裂，觉得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症，把散仙的手稿散落在地上。他对走过来安慰他的玛丽说，倒霉，结交了一个疯子，一个刺刀上绑着鲜花冲锋陷阵的疯子（意思是勇敢但太天真幼稚）。怪都怪汤老祖宗（Thomson）烦他，偏让我请过来。如今可好，跟这疯子受罪。

各位想想，道长是在经典物理世界打天下的英雄豪杰，股掌之间玩的物理系统都是能量连续变化的，见的人也都是四肢完整，上下贯通的，吃喝拉撒都不会有问题。你现在突然说地球人可以没有腰身五脏，中间空空如也，照样活得爽快，那他说你是疯子已经非常客气了。要是你再说巴黎有个黑铁塔如下图所示，请他徒步爬一次，那他不把你骂出道观才怪。小子，你把我当老年傻子吗？

量子埃菲尔铁塔

波散仙的电子跳楼，非寻常之楼，正像上图这尊铁塔。这铁塔的奇妙荒唐之处，不在于地基和楼层之间空空如也。咱用磁悬浮技术，大的造不出来，造个小点儿的还是可以设想的。其最荒唐之处，乃是请你爬上一层去，但不许经过地面到一层之间的空间。你下来也如此，不要怕被摔痛，因为你不会经过一层到地面的加速过程。你跳楼的决定刚做好，前脚迈出，后脚尚在一楼，瞬间已到地面（所以量子世界尚未见跳楼自杀者）。牛顿力学不能用了！

这便是散仙大胆提出的原子里电子的行为。因为电子跳楼不经过能级之间的禁带，道长前面提到的能量守恒先知先觉等问题（见19章）都不存在，没必要回答了。电子不跳楼时在各层里呆着可以绕核旋转，只是为了使与原子核的距离稳定在一定范围内，保证原子不坍塌。虽然旋转但不发射光波，其旋转频率和以后跳楼时的光波辐射无任何关系。麦克斯韦方程也完蛋了。

２８岁的波散仙不傻，他知道这个不伦不类荒唐无稽的物理世界会给卢道长什么样的打击。其实他自己对这个量子世界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内心忐忑不安，噩梦难免。他毕竟是经典物理养大的孩子。你想想，电子是个粒子，有如蓝球，从一楼滚下来，不经过中间过程，一下子就到了地面。你打死我我也不敢信啊。但是如果经过中间的空间，能量便不守恒，如上文道长指出的。想来想去，散仙觉得量子世界应该抛弃能量守恒定律。不曾想十几年后的康普顿效应（Compton effect）挡了他的路。这个效应表明量子世界里能量动量都应该守恒。这成了他毕生的一件心事，至死未能瞑目。这是后话。

且说披头散发的道长把刚读完的文章摔在一边，伏案奋笔疾书，写了封长信，放进信封，贴好邮票，正要叫玛丽，忽听见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