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防教育改革“空心化”

王元丰

北京交通大学教授

随着2010年全国教育大会的召开和《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以下简称《规划纲要》）的颁布实施，全国大部分省市相继召开了教育工作会议，发布了省级教育规划发展纲要，中央和地方出台了一批新的举措，教育投入将得到大幅度增加，教育事业呈现新的气象，进入了“历史最好时期”。然而，与教育事业蓬勃发展相对应的是，制约教育发展的体制机制性问题尚未得到应有的重视，广大教育工作者和社会非常关心的教育改革问题尚未得到有力的推动。当前，《规划纲要》刚刚开始实施，必须防止教育改革的“空心化”问题。

防止教育改革的“空心化”，就是要防止回避转变政府教育管理职能和管理模式的问题。人民群众及广大教育工作者对我国教育反映最强烈的问题是教育的管理体制问题，可以说计划经济式的政府教育管理模式是制约教育发展、引发教育产生多方面问题的核心！教育要发展，根本靠改革，关键是要进行教育管理体制改革，最根本的是转变政府教育管理职能！尽管不久前国务院办公厅下发的《关于开展国家教育体制改革试点的通知》中强调，要“从人民群众关心的热点难点问题入手，着力破除体制机制障碍”，但是在目前的国家层面推行的改革试点中，真正涉及转变政府职能的改革试点很少，而在地方各省的教育规划发展纲要中几乎难以见到转变政府教育管理摸式和政府教育管理职能的内容。与此相对应，可以见到的是政府教育管理部门又活跃在教育工作的第一线，又在组织实施各种各样的“计划”和“项目”。

教育部长袁贵仁同志曾经指出：“搞好教育改革，教育部自身改革至关重要”。在教育部公布2011年工作要点中，在“深入推进教育体制改革，认真组织开展教育改革试点”的工作之后，倒是有“切实转变工作职能，进一步加强和改进作风建设”的内容。但切实转变工作职能，只是通过“大力加强政风建设、深入推进行风学风建设、深入推进教育督查督办、维护教育系统和谐稳定”，落脚到“加强和改进作风建设”。用《关于开展国家教育体制改革试点的通知》中“把能否促进人的全面发展、适应经济社会需要作为检验教育改革的根本标准”来衡量，还相差很远。

防止教育改革的“空心化”，就是要防止用大张旗鼓推动教育发展来代替或者弱化教育改革。《规划纲要》在教育改革和发展两方面描绘了蓝图、明确了任务。但是与教育改革工作相比，教育发展项目尤其是十大教育发展项目，与教育经费紧密挂钩，而且不需触及教育改革的“深水区”、不用去啃体制机制方面的“硬骨头”，多是“锦上添花”或“雪中送炭”的工作。因此，政府教育管理部门对于推动教育发展热情很高。无论是义务教育这样政府需要全权负责的工作，还是学前教育、职业教育和高等教育这样的非义务教育，甚至是民办教育，我们都看到“政府主导”工作的景象！教育部正在研究制定《民办教育专题规划》，很多地方政府正在组织实施多少个“计划”，要建多少个学位点、建多少个基地，连每年要培训多少高校教师都成了政府规划推动教育发展的内容！

与此同时，这些“计划”和“项目”与大笔教育经费相连。按照《规划纲要》到2012年国家财政性教育经费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比例达到4%的要求，从2010年到2012年，国家新增财政性教育经费高达13900亿元，占新增财政收入的近三分之一！这是一笔庞大的经费，如何用好这难得的教育经费，也是摆在政府教育管理部门面前的问题。同样需要改革，才能用好这些经费！同样呼唤政府教育管理职能的转换！尽管《规划纲要》中有完善教育经费分配机制、加强经费使用管理内容，但是目前实施的各类“计划”和“项目”大都采用专项经费方式来实施。以专项经费方式实施教育发展项目的问题，将会强化政府对学校的行政干预，而且，大量经费和项目的审批，为有关管理部门和人员提供了寻租空间，提供了产生腐败的土壤。希望在实施教育发展项目时，要改革教育行政管理模式，以新的方式实施重大工程，应将新增教育经费主要投放在制度化的基本教育经费的保证方面。

防止教育改革的“空心化”，就是要防止用教育教学改革来代替管理体制改革。应该说我国教育在教育内容、教育方法和教育评价方式上还存在一定的问题，中小学课业负担过重的问题非常突出。但是，教育内容、教育方法和教育评价方式问题与教育管理体制问题相比，不是核心问题。教育模式和教育方法问题、中小学课业负担过重的问题在很大程度上是教育的体制机制问题导致，政府职能不到位和政府管得过多、管得过死是根源之一。现在一些教育管理部门和学校将教学内容和教育方法改革、教育评价方式作为教育改革的主要工作，大力宣传，似乎教育改革就是教育内容、教育方法和教育评价方式的改革。这是典型的避重就轻，是难以解决制约教育发展的深层次矛盾和问题的！

防止教育改革的“空心化”，就是要防止将承担改革试点工作变成荣誉。国务院办公厅下发的《关于开展国家教育体制改革试点的通知》中，确定了425项改革试点项目，教育部和各省市大都确定了自己的改革试点项目。应该说承担试点项目任务艰巨，需要认真思考，做好总体设计，把握好多方面关系，有计划、有步骤精心推进，才能确保改革的科学性、系统性。然而，很多单位尤其是高校却把获得教育改革试点当成荣誉，对于如何搞好改革的深入思考和分析见到的不多，像“我校三个项目喜获国家教育体制改革试点项目立项”的类似报道却见不少。把获得教育改革试点当成荣誉，这种现象让人困惑、也令人担心。

教育改革是《规划纲要》的核心内容，关系到我国教育事业的未来。必须采取有力措施，防止教育改革的“空心化”，才能使教育改革沿着正确的方向发展！

原文发表于《科学时报》2011年5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