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中和与第五次工业革命

王元丰

中国发展战略学研究会副理事长、北京交通大学教授

        当前，碳中和在国际和中国都成为热议的话题。但是，很多人在疑惑甚至担心，当前煤炭、石油、天然气等化石能源仍占全球一次能源的85%，人类能够在未来30至40年的时间，改变过去200多年形成的现状，实现这看起来非常难以完成的目标吗？

        对于这个问题，如果在工业革命发展历史更长的时间尺度上，以更宏观的视野来审视，就会容易不少，也会对碳中和、应对气候变化以及人类文明的演化等问题有更深的认识。新科技革命支撑的第五次新工业革命，使人类能够远离二氧化碳等温室气体排放所带来的气候变化威胁，让人类走上新的文明发展之路！

        第五次工业革命？是的！第五次工业革命中新的科技及商业和治理模式，将为完成碳中和任务提供强有力的武器，使人类生产和生活方式转向绿色、低碳转变。那么，有哪些科技能够供人类使用？又为什么说这是“第五次工业革命”呢？

        先看下新的科技！2013年美国能源部发布一个名为《现在革命:四种清洁能源技术的未来到来》报告指出：风能、光伏太阳能、高效LED照明以及电动汽车，这四种技术正在使美国发生更清洁、更内化、更安全的能源转变。现在七年过去了，这些新的科技发展情况怎样？

进入新世纪以来，以风能、太阳能为代表的可再生能源成本显著下降。国际可再生能源署（IRENA）的数据显示，在没有补贴的情况下，可再生能源发电成本已低于化石燃料。可再生能源的价格与环境优势，必然导致全球能源结构的转变，国际能源署（IEA）分析指出，可再生能源有望在2025年取代煤炭成为主要发电方式，到2030年，可再生能源将提供全球近40%的电力供应，到2050年可再生能源在总发电结构中的占比将达到86%。

对于电动汽车，IEA发布的最新报告《全球电动汽车展望2020》指出，在过去十年间，全球电动汽车大幅扩张。从2010年的约1.7万辆增至2019年的720万辆。2025年前新能源汽车将比化石燃料汽车便宜。世界三大评级机构惠誉称，到2040年全球将有13亿量电动车，比当前世界汽车的总量还多。

另外，对于LED照明，随着技术的提升和价格的下降以及各国陆续出台禁产禁售白炽灯政策，LED照明产品渗透率不断提升，2017年全球LED照明渗透率达到36.7%，到了2018年全球LED照明渗透率上升至42.5%。

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能源行业正在发生一场技术革命，而且这场革命正在经历一个临界点进入加速变革期。按照美国著名思想家杰瑞米•里夫金（Jeremy Rifkin）在《零碳社会》一书中的观点，当太阳能和风能在一个国家的能源占比达到14%时，资本就会不可逆地向清洁能源流动，也会让能源转型进入彻底转变状态。而当前，上述几个技术的占比除电动汽车，都超过这个比例，因此，未来30至40年，人类将经历前所未有的能源变革，也就是“第五次工业革命”！

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蒸汽时代”背后是对煤炭这种能源利用。到19世纪，第二次工业革命对电力和石油的利用使新的“电气时代”到来。1965年，石油取代煤炭成为消耗最大的能源，引领世界进入“石油时代”，标志着从煤炭到石油的人类第三次能源革命（钻木取火是第一次能源革命）。

虽然，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以“信息时代”为标签的第三次工业革命，二十一世纪，以“智能时代”为特征的第四次工业革命，都让人们的生产和生活更加便捷高效。但是到目前为止，化石燃料仍然是全球的主要能源，其负面效应日益严重，已经达到人类无法承受的地步！

根据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委员会（IPCC）的评估，全球如在2070年前后达到碳中和可以实现与工业革命前的水平相比温升不超过2℃，如在2050年完成碳中和则能够使温升控制在1.5℃，否则气候变化将给世界带来不可逆转的生态灾难。

2015年达成的《巴黎协定》制定的目标是：全球变暖应“远低于”2℃，并“努力”使变暖的温度低于1.5℃。但是，五年过去了，《巴黎协定》目标远未实现。不过，传染病肆虐的2020年促使人类在觉醒！越来越多的国家承诺实现碳中和，要把人类从危机中挽救！

而本文核心的观点是，世界各国关于碳中和的承诺是可能实现的！因为人类技术创新的速度在加快，工业革命发生的间隔在缩短，第五次工业革命正在来临，以能源技术为代表的新工业革命已经完成培育。在碳中和的目标指引下，在世界各国不断出台的法律、法规、政策、标准等刺激和促进下，在能源技术革命的基础上，新的能源消费、能源生产和能源制度革命将很快到来，促使人类社会告别化石燃料文明。

这在人类历史上是第一次！过去的四次工业革命，都是在技术创新的驱动下，自然演化形成。而第五次工业革命，将是在人类自身目标的牵引下，在人类制度与政策的促进下过渡实现。第五次工业革命是人类理性力量的高度自省和提升，是人类超越“工业文明”向更高级的“生态文明”的跃迁！

当然，实现碳中和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如果能够从推动人类文明向更高阶段发展，让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高度，来认识碳中和的重要性，我相信怀着使命感和责任感的人类，可以实现这历史性的伟大转型！

《环球时报》2021年5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