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科技经费投入的喜与忧

王元丰

北京交通大学教授

昨天，国家有关部门发布了《2019年全国科技经费投入统计公报》，其有很多亮点，让人高兴，也有一些问题，让人忧虑。先说下好的方面：

首先是我国科技经费（R&D经费）的总量连续多年保持两位数的高速增长，这在全世界所有国家中都是少见的，可以说一枝独秀。我国22143.6亿元的科技经费投入，按当前汇率约为3213.04亿美元，与美国更加接近，达到了美国的55.3%。我国R&D经费投入规模已经超过排名第三的日本、第四的德国、第五的印度、第六的韩国的总和。有专家按购买力平价（PPP）计算，认为中国R&D经费已经超过美国，但预计按汇率计算在2032年前后中国将正式超越美国，成为科技研发投入第一大国。

其次，我国R&D经费投入强度（与GDP之比）为2.23%，比上年提高0.09个百分点，再创历史新高。中国的研发经费投入强度早在2013年就超过了欧盟28个成员国的整体水平，已经超过法国和英国的投入强度。

去年的另一个亮点是基础研究经费快速增长。2019年，我国基础研究经费为1335.6亿元，比2018年增长22.5%，增速加快10.7%；占R&D经费比重达到6.03%，比上年提高0.49个百分点，首次突破6%。增加基础研究经费科技界呼吁多年，去年终于见到实质性大幅度增长，这是让科学家感到欣慰的事情。

另外，国家财政科技支出首次突破万亿，也是值得特别一提的事情。2019年国家财政科技支出（包含R&D经费外其它费用）为10717.4亿元，增长12.6%。国家财政科技支出由中央和地方财政组成，两者都保持较快增长。其中，中央财政科技支出4173.2亿元，增长11.6%，地方财政科技支出6544.2亿元，增长13.2%。可以看出政府在支持科技创新上很用力，而且，地方政府积极性越来越高，地方财政科技支出占国家财政科技支出的比例为61.1%，早就大于中央政府的支出了。

不过，在为我国科技经费投入欣喜的同时，还要看到其仍然存在一些问题，与加快建设创新型国家要求还不协调。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问题：

第一，科技经费投入强度难以完成《十三五科技创新规划》的目标。尽管2019年我国R&D经费投入强度增幅比再创历史新高，尽管2.23%这个数值在国际上也是比较高的，但是，其距离《十三五科技创新规划》的目标2020年达到2.5%还有较大差距。而且按照这些年R&D经费投入强度的增幅，在今年几乎不可能实现2.5%这个目标。因为，去年0.09%的增幅是过去这些年最高的，即使2020年超过这个增幅达到0.1%，今年R&D经费投入强度也仅为2.33%。这不是R&D经费投入强度第一次没能实现五年规划目标，十二五以及十一五规划的R&D经费投入强度任务也未能完成。希望有关部门能够充分总结相关问题，在《十四五科技创新规划》中制定的目标能够更加切实可行。

第二，是企业科技经费投入问题。企业是科技经费投入的主体，2019年，企业R&D经费占全国R&D经费的比重达76.4%。去年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R&D经费达13971.1亿元，投入强度（与营业收入之比）为1.32%。这个数字是不高的，美国企业在2015年即达到1.84%。另外，从欧盟委员会发布的《2019年欧盟工业研发投资排名》(The 2019 EU Industrial R&D Investment Scoreboard)中，也可以看出中国企业研发投入的不够。欧盟这个报告对44个国家，约占全球企业资助研发90%的2500多家企业研发投入进行排名。在总计8234亿欧元的研发投入中，来自中国的公司占比仅11.7%，排名低于美国（38.0%）、欧盟（25.3%）、日本（13.3%）。欧盟的报告还指出：尽管中国企业的产值是日本企业的三倍，但其研发经费仅为日本的88%。有学者指出中国企业研发投入要大幅提高，达到占销售收入4%的比例才比较合适。

企业研发投入不仅总体不多，而且在投入方向上问题也比较突出，基础研究经费太少！2019年全国企业投入基础研究经费为50.8亿元，仅占企业R&D经费0.36%。现在关键核心技术“卡脖子”问题备受关注，可是企业不但研发投入强度不高，而且在基础研究投入少的可怜，能把关键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应该说这几年中国企业，尤其是大型企业对科技研发越来越重视，但是不在基础研究上大手笔投入，想引领发展是极其困难的。另外，中国基础研究经费长期投入过低，仅仅靠政府增加，不调动企业这个科技经费投入主体的积极性，也是不可能实现愿望的。

最后，一定要重视我国科技经费投入的区域不平衡问题。2019年，R&D经费投入强度（与地区生产总值之比）超过全国平均水平的省（市）只有7个，分别为北京、上海、天津、广东、江苏、浙江和陕西。这比2018年只有6个省市，增加了陕西省，有一点进步。但是，全国有20省市自治区R&D经费投入强度达不到2%这个一般创新型国家研发投入的水平，那么，今年我国建成创新型国家其实现的范围还是不够的。另外，关键是有8省市自治区达不到1%这个20年前的国家R&D经费投入强度平均水平。

我国不同地区科技投入的差距过大。一方面在总量上有6个R&D经费过千亿的省市：广东（3098.5亿元）、江苏（2779.5亿元）、北京（2233.6亿元）、浙江（1669.8亿元）、上海（1524.6亿元）和山东（1494.7亿元），而海南、西藏其R&D经费数量比不上很多高水平的大学。另一方面，北京、上海的R&D经费投入强度达到6.31%和4.00%，这样在全世界国家和城市中都是非常突出的数字，而西部的很多地方，则是欠发达地区的水平。因此，在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后，怎样全面建成创新型国家，这是摆在未来的重要课题。

经费是支撑科技创新的重要条件。我国在过去这些年科技经费投入直线增长，在全世界都非常突出。希望未来能继续发扬长项，补齐有关短板，推动国家加快建成创新型国家，成为创新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