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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重大计划》
第一章:北湖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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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科院院部可爱过那么一次的王非非研究员此刻正在北湖宾馆的“秋天会议厅”主持西国科学基金委员会(简称西金委,英文则仿照米国的说法,用了Science Foundation of Ciguo,简写为SFC)“复杂事件危机处置管理”(简称“危处管”)重大专项第三组的中期汇报会。北湖宾馆共有四个中等规模的报告厅,用了四季做名字。最大的报告厅名字取的更有气势,叫“中央报告厅”,一般500人以上的场合才会用到。
作为第三组组长的王非非此时面沉似水,原本精心梳理的半螺旋状头发也彻底乱了,呈现出混沌的状态,如果将其无限放大,则好像是从南美的那只假设里的著名蝴蝶翅膀煽动后在北湖上空卷起的飓风。他的角色换了,也就不再继续扮可爱,而是成了王怒怒,他主持完上半场汇报会之后发现,尽管三令五申,还是有几个项目主持人缺席了本次中期汇报会,或者仅派了研究生前来点卯。
在点评时,他对着各位报告人狠狠道:“国家花了一个多亿的科研经费来支持“危机处置”这个重大专项,可是,作为项目负责人的有些教授连个基本态度都没有,如何对得起国家的重视和投入?!我希望这些项目的报告人回头告诉项目的负责人,要补写一个无法与会的说明。尤其是,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要事先请好假。”
王非非兀自在那里发狠时,后排的人也没闲着,来自湖湘大学的许下教授对身边的老朋友东海大学的张爽教授悄悄嘀咕:“一个亿的经费,多数都会被你们大专家的部下分走,你对着这些只是喝到汤的项目主持人发什么威啊!”
张爽悄悄回到:“你看看这个重大专项的全部项目列表,这位王大专家自己手下的一个副主任就分走一个重点项目,150万西币,还有仨人得了一般项目,加起来又一个150万。不客气地说,他们一点研究基础都没有,纯属蒙脸抢钱。”
他还要继续开小会,眼观八方的许下教授做了个“嘘”的姿势:说到要紧的了。
做完批评后的王非非转而说到集成平台大项目的设置问题:根据我们七个专家昨天晚上的连夜讨论,在各位项目参加者前期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西金委准备从今年开始增设更大的“集成项目“,将大家的东西尽量集成在三个主要的平台上,第一个是危机信息总平台,第二个是虚拟现实平台,第三个是危机预案平台,经费总额度在3000万西币。这是整个重大专项的顶层设计时就说到了的,现在已经到了实施的时机了。刚才我注意到这个会议厅是“秋天厅”,很好的寓意,我们的收获季节就要来到了。
底下还未知底细的项目主持人们听到项目发布的消息时,纷纷睁大了眼睛:好家伙!管理科学居然能列如此大规模的项目,可谓前无古人了。但是,再听完王非非关于秋天的抒情,大家的眼光也就在自己的眼眶里一闪而过,原本睁大了的眼睛顿时暗淡下去,知道这事和自己没啥关系,心说:“秋天对于你们大佬是收获的时候,对于我们这些人只是肃杀啊”。不过,有心眼活络的已经开始推测着可能得到这些大规模集成项目的人选,看看是否和人家熟络,午餐时不妨就先去套套近乎,说不定也有希望分一杯羹呢,回去交代,那也是“参与了国家级重大集成项目的研发”,好听着呢,哄自己学校的领导肯定没问题。
而张爽则对许下撇了下嘴:人家怎么激动都正常,知道必能摘花而归,咱哥俩该洗洗去吃自助餐了吧。
秋天厅汇报接近尾声的此时,距离吃饭的12点还有半个小时,而北湖宾馆“冬天厅”的气氛却到了冷冰冰的程度。这一场的主持人是刘铁口,西国安全技术研究院(西技院)的前院长,这次重大专项七大专家之一。
刘铁口很感谢老爹给自己起了这样一个名副其实的名字,根据刘铁口经常挂在嘴上的说法,上至西国总统,下至城市地铁的安检员,都听刘铁口讲过课。实际上,他那依然风姿绰约的夫人就是上大学时在火车上偶遇、凭借一张大嘴给说到自己家去的。那时候,他家在农村,家徒四壁,老娘长期患病,而女方的父母则在省城,家庭之间的差距显得有点大,所以,当结婚概率还在未知之数时,丈母娘与老丈人准备五百里迢迢地来老刘家做事先审查,他就动员了全部智慧,暂时和村长家进行了兑换,看过家后,女方父母非常满意,老刘家居然还算得当地的殷实人家,自己在省城也只能算是一般家庭,也就对俩人的婚姻大事没做阻挠。当刘铁口成了研究院院长之后,说起自己的危机处置经验,总把这一段神来之笔的经历作为自己和危机处置有缘的例证,说“我大学时代就会危机应对和演练了”。实际上,他后来在当院长的时候,给诸多矿长们出的危机应对方案,差不多就停留在这个层次上。
当然,刘铁口的危机公关技巧在将美女娶回家后,不再是女友的夫人还是逐渐发现了真相,不过,已经木已成舟,加上刘铁口再用自己苏秦张仪般的如簧巧舌对未来诸般畅想,一畅想就是部级、总理级啥的,专机、专车、专人伺候,夫人还是接受了现实。后来,这条舌头确实证明不是白给的,虽然没有上到部级和国家领导的级别上,老刘至少还是在西技院里登顶成功,成为院长,而且一做十年。稍有遗憾的是,退休前自己的大弟子江水平刚升任最末位的副院长,尚未到直接接班的程度,最后换上了一直和自己不对付的副院长梅他,刘铁口颇受了一番冷落,但是这次国家立了这样一个重大专项,自己想方设法进到了专家组,还有“夕阳红”的剩余力量可以散发,内心里也一扫退休后无人理睬的尴尬,各地项目主持人或者想当主持人的纷纷来电邀请他前去指点,颇受尊重的意思,还可以带夫人同去,日子倒也滋润。这次中期检查,自己给三个弟子争取来的项目实质进展都不大,都用了之前给企业、地铁公司做的所谓横向项目内容来凑数,他在排列这些项目到不同汇报组的时候还颇费了些脑筋,把两个项目都安排在自己做主持人的小组。
接近万全的安排,还是出现了几近不可收拾的危机。
当《有轨交通风险评估方法与模型研究》的主持人、刘铁口的关门女弟子曲零零报告完之后,一个刘铁口觉得特别面生的教授起来质疑:曲博士好,你在报告里提到项目组成员在米国著名的“安全大会”上发表了大会报告,算作项目的主要成果表现形式之一,可是我也参加了这次会议,知道它很大,每次都有几万参会者,根本就没有大会报告啊,事实上也不可能有大会报告,这一点不知道你能否解释下?还有,你说要做评估方法和模型,我没有看到在哪里啊?能不能明确下什么方法,什么模型,哪怕都不是你自己的呢。
曲零零以前还真没见过这阵势,这俩问题都显得过于尖锐,让她一下子摸不着头脑,她就使劲看现场做主持人的导师,希望能给帮帮手,但是,刘铁口没有回头看她,还特意加了一句:是啊,你再把主要贡献的那页PPT展示下。惊慌失措的曲零零听到这句指示,抓紧开始翻页,同时脑子里开了锅,解释的时候有点语无伦次:风险评估的方法我们搜集了十几种,正在比较,看哪个评价有轨交通风险比较适合,这个这个,还在尝试。至于那个安全大会,我们可能对报告性质的理解不太一致,我们希望什么时候请您来做个更深入的交流。
那人没理最后一句,直奔了对于方法的回答: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没有方法,也就不可能有模型呀?!我知道了,你不用再回答了。
曲零零心里那叫一个恨啊,自己这几年出道以来,由于导师护着,人也还算长得周正,在哪里总是受宠的对象,很多学术场合都被学术界的老爷子们亲切拍拍肩膀叫成“美女科学家”的,从来没被人如此质问过,而且这次的听众全是教授博士,也就少数几个小研究生,这脸真是没地搁了。她随后又怪起自己的母亲来,开始起名字的时候准备用“伶伶”来着,母亲说不创新,这下用零零倒是创新了,可是曲线绵延之后,最终却归了零啊,而且是归了两次。
在下一个报告之后,刘铁口趁做评述的机会,从侧面为自己的弟子做了一个解释:“对于科学家来说,方法的研究其实是最难的,我这辈子就想在安全研究上创立一套方法体系,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点的方法,但是,最终也没有做到,而目前我们所采用的风险评估方法,说句实话,也没有中国学者的贡献,甚至没有华裔学者的贡献。所以,如果能选好、用好方法,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做研究也不能追求几乎不可能的目标。”
说到最后,自己也没了自信,由高声变得低语,四面的教授博士们都和熟识的同事朋友对了下眼神,大家的意思很明显——他原来也知道寒碜啊!
而更大的事还在后面。
在夏天会议厅,刘铁口的另外一个半徒半同事的师波博士开始汇报时,刚才还在冬天厅里质疑曲零零报告没有学术贡献的那位老兄再度出现,就如一只潜伏捕捉猎物的狮子,悄悄地坐在了后面。报告结束,他立刻举手要求提问,被主持人许可后,开始了精准攻击:我刚刚从冬天厅过来,听完了你的同事曲零零的报告,我惊讶地发现你们来的PPT是几乎完全一样,除了第一页的项目题目和主持人的名字不同,剩下的内容没有任何区别,我不知道是谁抄谁的,也许是她抄你的,可是你们俩的题目也不一样呀。你研究密集场所,她研究有轨交通,总还是有区别呀。我真的看不懂!
整个会议室顿时一片肃静,好似蝉儿突然不再鸣叫的无风夏日,报告人的汗直接下来了,连说“对不起”的话都想不起来了,而主持人也呆在了现场。听众们更是嘴角微扬,想笑又不敢笑,不笑又憋不住。可以想象得到,每个人回到自己的课题组之后,整个大笑话将如何在业界流传了。一攻即下的挑战者鄙夷地看了一下四周,昂昂然离开了现场。
也许正应了四个厅的名字,秋天有点肃杀,冬天略有些严寒,夏天充满热辣,而春天厅的气氛一开始就很友好,这个汇报场次由“危处管”重大专项专家组组长钱为樊院士亲自坐镇,做汇报的5位项目主持人聚在一起之后,才发现相互其实都认识,两个重点项目的主持人一个是华清大学危机处置中心的副主任,另外一个则是西方科技大学自然灾害实验室的副主任。钱为樊院士同时任两个实验室的主任,再看3个一般项目,2个也来自这两所大学,唯一一个似乎是无关的也来自西科院电脑技术研究所,主持人毕业于西方科技大学,再深入一谈,发现居然他以前和钱院士的学生在同一个宿舍住过3年。
最后这个唯一的“外人”和大家相互交流完这些内情,不禁笑道:钱院士,咱们这次汇报会不成内部讨论班了嘛。我这个算汇报,大家算师兄弟交流。
钱院士没接这个话,只是说:一会西金委管理学部主任过主任也要来呢,这个重大专项立得不容易,也亏了他一直大力支持我的提议。所以,我们要向人家展示下自己的工作,希望还是要为国家的危机处置事业做出有价值的贡献。这人一看话锋不对,抓紧跟着转移话题:那是,那是!这次汇报我很幸运,本来就是专程请钱院士来给指点都不一定能行,居然在汇报时碰上了,荣幸荣幸。
说话间,过主任提前5分钟来到会场,他是个诙谐的人,一看整个会议室济济一堂,都星星卫护太阳般地围绕在钱院士周围,开玩笑道:老钱,还是你的魅力大呀。对了,你们这些小年青知道钱院士名字的来历吗?
大家纷纷回答:不知道,过主任您给说说。
过主任挥手指了指钱唯樊,又划拉了一下整个会议室,朗声道:樊是钱院士母亲家的姓,取名的时候本来要把钱和樊连在一起说,用“维系”的意思,结果登记名字的时候,给登成了“钱为樊”,我第一次咋一听还以为取整个名字是“挣钱为了吃饭”呢,后来知道了,打趣老范,如果是母系占优,也许就成,“樊为钱”了,吃饭是为了挣钱。哈哈,哈哈。
大家也都跟着打哈哈,实际上,屋里都是钱院士的学生辈,关于名字的故事都听了不下40次了,再为一个老事儿而笑,脸上的肌肉都得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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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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